第八章先生与学生第一次交锋
“人刚刚出生的时候,差别不大,只要吃饱穿暖就足够了,区别是到了产生灵智以后的事情。
这个时候呢,人与人的差别就会一一展现,有的人有先生带领,就像老牛教牛犊耕田拉车一般,有的教,进步就快些,没得教,进步就慢一些,甚至一生都活的懵懂
在不考虑妖孽的状况下,读过书的与不读书的人就会产生很大的差别
由此,上下之分出来了远古时期,人们刀耕火种,求生艰难,只有互通有无,抱团才能生活。
就是因为有的人获得的食物多,有的人获得的食物少,于是,就有了私心杂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这十二个字,徐元寿居然整整说了半个时辰,在确定云昭已经听懂这十二个字的含义之后,就放下书本道。
“听说我进门的时候,你与族中兄弟斗殴了?”
云昭点点头道:“我不想母亲把云杨,云树他们兄弟两撵出去,管家说,庄子外面有刀客,有盗贼”
徐元寿捋着胡须笑道:“很好,有这点善心,比你的狗屁妖孽聪慧更重要。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乱世就要来了,我要趁着还有一点时间,给你讲更多的道理。
否则,一旦乱世真正的到来,我担心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先生,什么是不忍言之事?”
徐元寿叹口气坐了下来,低声道:“人人化作野兽啊,为了生存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理睬,也什么都不在意。
当兽性泯灭人性的时候,世界只有走向毁灭,这一幕,就连上苍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野兽不错啊,我跟野猪一家子就相处的很好,小野猪还邀请我吸吮他母亲的奶水,被我拒绝了,不过,我记得人家的情义。”
徐元寿笑道:“你那时还没有开蒙,与小野猪别无二致。”
云昭笑道:“既然开智,启蒙才能区分人与野兽,先生为什么不多启智,开蒙呢?”
徐元寿瞅着云昭的大眼睛认真的道:“你想让我拿你一份束脩,就教授你云氏所有子弟?
教授他们完全可以,只是,束脩不能少!”
云昭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带子,低头瞅瞅肚皮上的肥肉,摇摇头道:“我没有钱,估计母亲也不愿意出这个钱!”
徐元寿大笑道:“你母亲的做法就是大家族主人普遍的做法,永远只让家族中最重要,血脉最纯正的人获取最大程度的获取,成长,阻止其余族人获取或者成长,这种做法有一个名字叫做——强干弱枝!
目的是为了保证你主家一脉永远占据高位用的。”
云昭笑着拍手道:“这法子好!”
徐元寿有笑道:“如果你云氏家主是天纵之才,用不着行什么强干弱枝的法子,因为没有人能强过你,如此一来呢,你云氏就会人才辈出。
假如你云昭是一朵雍容富贵的牡丹,说不定你云氏就会出现艳丽的芍药,傲霜的秋菊,凌寒的梅花,开的热闹的杏花,桃花,最终你云氏这座花园里,会百花盛开,春色满园,具有勃勃的生机。
即便是牡丹,秋菊,寒梅都已经凋谢了,依旧有数不尽的花朵在尽情的开放。
如此花园,一年四季都是景致,哪怕是百花杀尽,池塘里还有枯瘦的荷叶让人留念。
假如你云昭是百兽之王中的老虎,那么,你云氏就会出现豹子,出现狼,出现熊,出现雄鹰,这样的老虎只要咆哮一声,百兽景从,狩猎之地自然会不断地扩大。
假如你云昭不过是一朵杏花,泯然于众人,那么,你云氏的园子里只会剩下荒草。
假如你云昭只是一头猪,你觉得你云氏这座兽栏里还能剩下什么东西?”
云昭抽抽鼻子,有些尴尬的道:“只能剩下一些鸡鸭,连我母亲饲养的两只大白鹅都不会愿意跟猪待在一起。”
徐元寿背着手俯视着云昭道:“既然道理你已经懂了,你想让云氏变成这座秦岭,能容的下百兽呢,还是要把你云氏弄成一个猪圈?”
“先生的束脩是个问题!”
云昭笑嘻嘻的道。
徐元寿嘿嘿笑道:“我也看不上你母亲给的那点束脩,不过呢,我对你倒是抱着很大的期望。
小子,你先生如今衣食无忧,多余的钱财可有可无,可是呢,天下先生不能白白教书,否则就会坏了规矩。
有这样一个故事啊。
当年啊,也就是以后我要给你讲的春秋时期,鲁国有一条律法,只要有人把沦落外国成为奴隶的国人赎回来,赎买人用的钱,国家会给补偿。
至圣先师孔子有一名弟子名叫子贡,把鲁国人从外国赎回来,但拒绝了国家的补偿,认为这是他品行高洁的保证。
孔子说:“赐,你错了!向君王领取补偿金,不会损伤到你的品行,但不领取补偿金,鲁国就没有人再去赎回自己遇难的同胞了。
这个道理你弄明白了吗?”
云昭眨巴一下眼睛道:“就是说,做了好事要收钱!先生多教学生也要收钱!”
“呃,大致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没钱!”
“你以后会有的!来,先生今天教你怎么写借据!”
“借据?”
“对,借据是一种交易凭证,你现在没钱,但是呢,你将来会有钱的,说不定会有很多,很多钱,你想不想用你以后的钱来为你的堂兄弟们缴纳束脩呢?”
“愿意!”
“这就对了,你觉得一万两银子多吗?”
云昭翻着白眼,觉得自己对一万两白银似乎没有什么概念,见徐先生的嘴角正在奇怪的向上拉,就决定让他得逞一次。
“不多!我娘有很多钱,还有金步摇!”
徐元寿笑道:“是不多,我们以二十年为期限如何?”
“二十年?”
“没错,等你长到你母亲这个年龄,我们再交割,当然,如果你到时候还没有一年挣一万两银子的本事,此事就作罢,是不是很公平?”
“很公平!”
徐元寿哈哈大笑,俯身用云昭桌案上的笔墨片刻时间就写了两份借据。
吹干墨迹之后,就捉着云昭的后签了名,想想不放心,又把云昭的手按在墨池里,在两张借据上按了手印,然后笑嘻嘻的给了云昭一张,自己留了一张。
最后咳嗽一声道:“契约已成,不过呢,此情不可外人知!你明白吗?”
云昭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家得意洋洋的先生重重的点点头道:“事关先生颜面,我会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徐元寿纵声大笑,抚摸着云昭圆圆的脑袋道:“孺子可教!”
上完第一天的课业,云昭发现自己除过背负了一万两银子的债务之外所获不多。
徐元寿或许把这事当成一种激励学生的手段,并不当真,云昭甚至认为,徐元寿能把这事干的驾轻就熟,说不定为了广撒网,曾经跟他以前的学生都签订过这样不公平的协议。
不过呢,这样的先生实在是太对云昭的胃口了,他决定,以后只要有钱了,就一定要履行这个约定!
放学了,云春背着云昭的漂亮书箱,云花提着云昭的食盒,虽然穿过两道门就可以去后宅了,云昭并没有回去,转身就出了大门。
冬天还没有过去,春天的气息已经隐约可闻。
地上的残雪已经消褪干净了,露出了湿润的土地。
云福管家站在大门外,正指挥两个仆役锯大树,扯锯的声音吱呴吱呴的很好听,只是被锯的大树就很可怜了,云昭似乎能听见它在惨叫。
“福伯,这么大的一颗柳树也要锯掉?”
云福笑呵呵的道:“两百年了,是我们云氏先祖种下的,活的太长容易成精,锯掉之后门前宽展一些,以后少爷中了状元,宾客来了也好有停马车的地方。”
听说柳树要成精,云昭就不再问了,这一定是金仙观的杂毛道士梁兴扬说的。
关帝庙的道长法力强大,前几日还在渭南捉拿狐妖,没时间为云氏操心,于是,金仙观的道长闻听消息之后就连夜赶来了。
其实,云昭很想见见狐妖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在他生活的年代里,狐狸精什么的早就绝迹了。
云家庄子背山面水,风水很好,只是这几年门前的泉水逐渐干涸了,家道这才逐渐败落。
即便是如此,云家庄子还在山谷口修建石墙。母亲准备给云氏修建一道可以把外人挡住的高墙,这个工作两年前就开始了,如今地气升腾,又开始施工了。
云家庄子后边,便是峭壁,整个庄子没有留后路。
其实也没有必要留后路,一旦庄子没了,云氏族人也就没有活路了,至于背井离乡?关中人从来没有这个概念。
说这些人缺少开拓的勇气也罢,说他们故土难离也好,云氏一族似乎已经做好了与家共存亡的决心。
这里的无数家族都已经传承了上千年,不论是谁当了皇帝,这里的永远不变的是他们。
盛世,乱世,见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在盛世,他们有发展壮大的决心,在乱世,他们也有苟且偷生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