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仰望星空的蛤蟆道人
静悄悄的山村,这个院子里的人已经睡下,负着手蹼的矮小身影站在窗棂上,望去银灰相间的星空,那是一种难言的美丽。
它没有名字,也从来没有取过名字,很多很多年前,只不过是某个大山下小水洼里的一只小蛤蟆,如果没有像今晚这般的月亮和偶遇的一个小姑娘,或许更其他同类一样,过完几月,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不知道从哪天起,渐渐有了本我的意识,也喜欢上了那个经常来水洼独自说话的姑娘,后来对方慢慢来的少了。
它只能一边勤勤恳恳的水洼边上修炼,一边等着对方的出现。
随着身体变得越发大,超过了同类许多,慢慢隐藏到了水洼底部继续修炼,继续等待。过了很久,或许一会儿,它不会算时辰,只记得春去冬来的反复,多年来第一次冒出水洼,是感受到了那个姑娘的气味从外面的道路过去。
可惜,那时候身体已经很庞大了,高大的树木都会被它连根撞倒,只能远远的躲在山里,看着道路上,吹吹打打的长龙,抬着轿子过去。
那天,女孩很漂亮。
可惜与它无缘。
不久之后,藏匿的地方,终于还是被人类发现,来了几个年轻的修道之人,技艺上或许不精,被它打退,还杀了其中一个。
没过三天,更多人的修道者来了,它知道打不过,留下来就只能被对方杀死,便离开了水洼,成了流浪的蛤蟆。
其实,妖修之间也会互相吞噬吸收,或者只是满足食物的需求,几番厮杀拼命,明白了这天地间的真理,为了不被杀死或吃掉,唯有将自己提升到更加恐怖的层次,吸收了几颗从别的妖修身上得来的妖丹,又过了不知多少年月,渐渐可以化为了人形。化为人形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曾经待过的水洼,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清澈的水潭,盖了凉亭,一座奢华的庙观立在了不远,曾经驱赶追杀的那帮人成为了这里被供奉的人。
一天夜里,蛤蟆喷吐紫色毒烟,将整个庙观里的人统统杀死在梦中,一把火将整座庙观烧为白地。
恶名开始远播,被人称为紫烟妖道,不过它喜欢自己称为紫星道人,它想做人。
因为,他想去看看曾经那个姑娘过的怎么样了,只不过见到她的时候,已经不是最好的时候了。
姑娘变成了妇人,生了两个孩子,被丈夫毒打,见到她时,已经被人沉河了,听说是在外面偷汉子。
然而女人一死,那男人第二天就托人说媒准备重新娶妻。
世间的真理,从没有变过。
蛤蟆捞起女人的尸体,从竹笼里捞起来,给她穿上那天在山林远远看见时的那身大红衣裳,在山里拜了堂,成了亲。
然后,给女人修了一座墓,刻上爱妻二字。
有人说唢呐是个了不起的乐器,它是唯一能从喜事一直吹到丧事。
不久,他来到女人前夫居住的镇上,就在对方续弦大喜的这天,整座镇子都被紫色的烟海笼罩,无数人在毒烟里嘶吼惨叫,化为一滩一滩的浓水,漫过他的脚背。
自那后,闻讯赶来的修道之士开始追杀,一拨一拨的来,一拨一拨的杀,从西边的重重大山,一直到东面涛涛江河,失去心中依托之后,开始吃修道士、吃妖修,只要敢来的,他都不会放过,修为也越来越强,如果再给他十年,或许能直逼妖王期的大妖。
然而几年之后,靠吞噬获得修为开始反噬,虚弱期间也遇到恐怖的敌人,一个老和尚,也不知道那天是巧遇,还是对方知道他的方位寻来。
那一战中,只有老和尚一人,干瘦的身形、苍白的须髯,却是如同佛法中的怒目金刚,一手大降魔尊印法门,一件金光四射的紫金钵,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就在这种颓势的战斗,受了对方一记紫金钵,逃了出来。
驾着毒烟窜到了这方天地,躲到一座没有妖气、修道之人的偏僻山林,休养伤势。
后来,遇见一个天资根骨不错,却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少年,如果给予对方种上妖修的修为,再配以自己随身携带的灵药,将是大补之物,虽然不能痊愈,至少能让自己恢复一部分,这种结果是最好不过的。
那个名叫陆良生的少年,也确实没让他失望,短短数天就能聚出妖力,可惜人是不能那样练的,好在出现反噬时,他能赶过来,自己也能将他救下。
一切都做完,该是享用自己成果的时候了。
再然后,事情有些超出了预料,原本完美的计划,毁在少年不知哪儿抄来的一副题词上,上面有着香火的加持,直接让他伤上加伤,人的形状没了,直接显出原形,受伤后极力维持的法力也都十去八九。
好在这段时间,布下的谎言能圆回来,骗过单纯的少年人,没被识破而殒命,当然,他也不担心一个小小的少年能要了他的命。
“毕竟老夫可是直逼妖王的啊呱。”
紫星道人背负双手,抬着头看着夜空繁密的星辰铺砌出的一条银带,这样想着。
也想起了许许多多过往的事。
打不赢那个老和尚,是自己无能,但落到这般田地,却是
房间里,轻微的鼾声在响,站在窗框的蛤蟆微微侧过脸来,大眼里,猩红的一点慢慢扩散,变得凶戾。
然后,跳了下来,蛙蹼啪叽啪叽踩过地面,朝木床上熟睡的身影一步步过去。
“你这无知小辈,老夫被害的不轻,岂能就这般与你甘休”
攀爬上木床,看着侧卧的背影,背后密集的疙瘩微微摇晃,像是要破开一般,点点暗紫色的在他使劲催动下,冒出了丁点。
然而,半息之间。
凶狠的蛙眸里,那侧躺的背影梦呓半句,翻动了一下身子,与他一般高的后背在视线放大,紫星道人瞳孔都缩紧起来,转身就跑。
嘭!
沉重的后背翻压而下,巨大的压迫力,将蛤蟆嘴都挤的大开,舌头唰的弹射而出,耷拉在床上。
“彼其娘之呱”
床上,陆良生磨了磨嘴,梦呓一声:“师父别闹。”
继续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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