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铁索寒桥
可又一寻思着,万一药王帮招募弟子的时候要考核,自己饿肚子没力气,那可不行。
苏尘想了想,在路边拾了一个尖锐硬石,在那文铜钱上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丑”字。
这是阿丑教他的。县城平民孩子虽然都不识字,但不少人还是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这丑字,简单好写,阿丑说过一次苏尘便记住了。
苏尘用那一文铜钱,向早点摊主买了三个分量十足的粗粮大馒头。
他舍不得立刻吃,揣在怀里暖和着,等实在是饿了再说。苏尘出了姑苏县城门,沿着官道赶路。
官道上颇为繁忙,骑着高头大马的江湖豪客,驾驭各色豪华马车的富贵人家,还有农家牛车,挑柴赶集的樵夫,络绎不绝。
苏尘走的心切,赶了三四里路,远远看到一座大山,山脚下溪涧和大湖泊围绕着山庄。
半山腰有青砖墙绵延,将山庄和外界隔绝。山上,青砖灰瓦的阁楼院落重重叠叠,占了小半座山岭。
这应该就是阿丑说的药王山庄了。
苏尘不由惊叹,这药王山庄果然气派,几乎快赶上小半个周庄,不愧是吴郡五大江湖帮派之一。
周庄那些乡绅地主的宅院,比这座山庄九牛一毛都不如。入了这种大帮派,前途肯定大好。苏尘隐约可见,山庄脚下,似乎围着数以百计的嘈杂人群。
不会都是一大早来投药王帮,想成为帮派学徒的吧?这么多人,也不知药王帮准备招几个学徒。
苏尘心中急切起来,连忙加快脚步赶过去。
就在苏尘和阿丑离开天鹰客栈后院不久,又一辆驴车也匆匆从后院出来,往城南而去。
“驾,得得~!”
毛驴破车,在城南外的官道上跑得飞快。
在座驾位急切赶着驴车的,赫然是张屠夫,坐在后面木板车上的正是他的大胖儿子张铁牛。
张屠夫杀完一头猪之后,便向客栈的王大掌柜请了一天的假,说要带婆娘和儿子回娘周庄家省亲。
“爹,咱们怎么出了城,不是去天鹰门吗?”
张铁牛双手捧着一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大口啃着,咬的满嘴是油腻,出了城门才终于发现不对,有些愣,摸不着头脑。
“你傻啊!王大掌柜的儿子肯定能进天鹰门,最少也是个外门弟子。他儿子要是看到你也跟着进了天鹰门,还不往死里欺负你!你在天鹰门还有前途吗?吴郡有好几个大帮派,咱也不是非进天鹰门不可。”
“也对哦,还是爹想的周全!”
“爹早想的明白,这药王帮不比天鹰门差,在县城里的药铺,在城外的庄园和田产,哪一样比天鹰门少?
你要是能进药王帮成外门弟子,熬上几十年,说不准也能混成一间药铺的大掌柜,手下管着几十号人!不用再像爹一样,当个低贱的屠夫,被人指着鼻子吆来喝去。老子虽然是屠夫,但老子的儿子,一样可以成人上人。”
张屠夫想到王大掌柜那副对他吆三喝四的嘴脸,便愤愤不平,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想当年,王大掌柜也不过是天鹰客栈的一个小伙计而已,不比他张屠夫高到哪里去,得意什么。
王大掌柜能有现在天鹰客栈大掌柜的地位,完全是因为他后来成了天鹰门的外门弟子,慢慢才发达了,否则一辈子都是伙计的命。
他张屠夫也要让自己的儿子张铁牛,当上吴郡大帮派的弟子,成为人上人,日后好扬眉吐气一把。
“咦,爹!哪人谁啊是那个乡下来的小渔民?这小子怎么也来城南了!”
张铁牛吃完大肉馅包子,突然看到前方道路上,有一个穿着麻衣草鞋的少年身影,惊叫起来。
张铁牛是县城里人,平日在客栈经常欺负阿丑,也同样瞧不起周庄来的小渔民苏尘。
张屠夫也看到了苏尘,不由放慢了缰绳,赶上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苏尘听到后面传来驴车声,连忙避让,回头正看到张屠夫和他大胖儿子驾着驴车赶路,不由惊讶。
他跟张屠夫其实早就认识,因为张屠夫的婆娘就是周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在周庄经常会遇见。
“张叔,你不是要回周庄省亲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尘奇怪,看见张屠夫一副尴尬脸色,又看了看近在不远处的药王山庄,顿时醒悟过来。张屠夫嘴上对王大掌柜说要回家省亲,其实是想带儿子来投药王帮。
看来姑苏县城里平民百姓,有投奔江湖帮派,混个出人头地的想法,大有人在,绝不止他一个啊。
“哎呦,尘小哥啊!哈,真巧啊,今儿天气不错,正准备回一趟周庄呢,听老李头说药王帮在招人,顺道便来看看热闹,呵呵!尘小哥你也是想去药王帮做学徒,真是好巧啊!”
张屠夫哈哈笑着,掩饰着尴尬。
本来他也不想多理会苏尘这小渔民。但寻思着着他儿子和这个小渔民,万一都进了药王帮成为同门师兄弟,或许能彼此照应一二,便多唠嗑了几句。
剩下路程并不远,苏尘和张屠夫、大胖小子闲谈着,很快便一起到了药王山庄外。
药王山庄外有一条环山的溪河,唯有一座长达二十余丈的铁索寒桥可过的去。
桥下溪河水不深,但分外的冰寒刺骨。
这座铁索桥上面,原本铺着数百块大木板,平淡无奇,轻松可过。
但是现在那些木板都被抽空,只剩下几条光溜溜的数十丈铁索链连通两岸,陡然变得险峻,铁索夜里冻上了寒冰,光滑无比。
这是药王山庄的一道天然屏障。
铁索寒桥上,一夫当关,便可守住山门。
药王帮的四名青衣护庄刀客,正神情倨傲的守着铁索桥的入口,双手交叉在胸,望着聚集在这山庄外热闹的众多平民百姓。
药王帮在整个吴郡十三县内,都是屈指可数的豪强势力,自然非等闲小帮派、小势力可比,就连他们这些山庄的看门刀客,无形之中都高人一等。
平日里在县城里趾高气扬的衙役们,在他们这些药王帮护院刀客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尊称声爷,不敢摆官差的架子。
寻常的江湖中人、小帮小派,更不敢在药王帮弟子面前撒野。
每年想要投靠药王帮的新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但滥竽充数之辈都被拒之门外,不是谁想投靠就能投靠。修炼武技,要年少,而且需要一定的资质天赋。
药王帮有招收弟子的严格规矩,只在每年的腊月时节,招收一批有潜力的八九岁到十三岁之间的少年,进行精心的培养,成为帮派的得力弟子。
在这座铁索桥旁,聚集着附近镇子的乡绅土豪,扛着锄头的农户佃户,还有摇着扇子的穷酸秀才,甚至还有几名心切的衙役,都想让自家小孩来投药王帮,却被这条冰冷的铁索桥给拦下来无法过去,在桥旁焦急万分。
苏尘急忙挤进人群里面去,想看看众大人们在议论什么。
一名青年刀客见陆续又有一些新来的人,还不明白怎么才能通过考核,便朝人群扬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这道铁索桥是本药王帮招收外门弟子的考核测试。想成药王帮的外门弟子,必须徒手爬过这座铁索寒桥,方可入帮!
大人不许过桥,只有十三岁以下的小孩可以爬这铁索桥。只要爬过了这座铁索桥,便是本帮外门弟子。”
围聚的众百姓人群听了,神情明显激动起来,纷纷攘攘,期盼着自家孩子可以过铁索桥。
可是,想通过铁索寒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几条铁索,光滑、冰寒,毫无着力之处,而且长达二十丈远,非常消耗体力。
这也意味着,年龄太小,体弱无力的孩童肯定过不去。而年龄上限又是十三岁,把那些年长力大的大孩子也给排除掉了。
“这位爷!这天寒地冻,铁索上都结冰,根本踩不住脚。十多岁小孩力气弱,哪里抓得住,不小心失足跌落河中,就算不被冻死,也会得一场病。这也太危险了,就没有别的考验办法可以入帮吗?”
张屠夫担心儿子摔下河去,挤到人群前面,向那冷傲的青年刀客点头哈腰,讨好的问道。
“就是啊!大人都不敢上这铁索寒桥,何况小孩!”
众百姓纷纷激动的嚷嚷道。
“哼,要是这点冒险的胆气都没有,谈什么加入药王帮?!我药王帮弟子闯荡江湖,脑袋挂在腰带上,可比这铁索寒桥可危险百倍!怕死的不必来我药王帮。再说了,要是掉入溪河中,桥下自有渔夫会打捞搭救,顶多冻一场,死肯定是死不了。”
青年刀客环顾人群,双手抱胸,不屑的冷笑:“行了!你们都别围在这里磨蹭时间,本帮今年腊月招募新学徒,只限三日。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傍晚前进不了庄子的,就等明年再来吧。不敢上桥的回家去,别聚在这里瞎凑热闹!”
苏尘这才听明白过来,想要成为药王帮的外门弟子,必须爬过铁索寒桥这一关,否则山门都进不去。
而且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是最后一天。
这几条比手臂还粗硕的铁索链,光秃秃的站不稳,还结了冰凌,冰冷又光滑。只能手脚并用,攀爬过去。
苏尘看着挂着冰凌,冒着寒气的铁索桥,惊的心头发凉,哪里敢冒然上去,想先看看别的小孩是怎么过去的,好学点经验。
百姓人群中许多大人小孩一大清早就到了,被堵在此处进不了药王山庄,显然颇为焦急。
这里众多少年们后半生的命运,最终是成为县城里人人羡慕的药王帮弟子,还是被淘汰回到县城当小平民,一切都得看这道铁索桥能否爬过去。
“铁牛,爬过去!回头爹给你煮一只大猪脚吃!”
张屠夫咬牙,回头催促大胖儿子去爬那铁索链。
“好嘞,爹!”
张铁牛听到有一只猪脚肉吃,顿时馋的流口水,兴奋的使劲点头。
很快,在众多家长的鼓动下,有十几名八九岁到十一二岁的孩子出来,他们带着一丝胆怯,开始鼓足勇气去攀爬这座铁索桥。
一名九岁多的小孩爬到半途,似乎手被冻僵了,一下没抓稳冰冷的铁索链,突然惊叫一声,摔向下方数丈深的河谷。
“哎呀,小心!”
“不好!掉下去了,快救他!”
围观的百姓人群顿时爆发一阵惊呼。
四名青年刀客见状,都是淡漠摇头,也不去管。
药王山庄的铁索寒桥,岂是随便就能进的。必须是矫健灵活,手脚身板力气足,意志坚韧受得了寒冻之苦,才有那么少许机会可以通过测试。
达不到这些条件,都是坠下溪河里白白吃上一顿寒冻之苦,根本成不了药王帮的外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