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忌日里的埋伏

1

真由美被朝仓解救出来后,一直在警察和媒体的重重包围中,她深感自己给朝仓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警察和媒体都在跟踪朝仓,警察把他当成犯罪嫌疑人,媒体把他当成英雄,尽管目的不同,但他们都在追踪朝仓。

双方都认为朝仓会出现在真由美的身边,所以一直在监视真由美。真由美多次拨打朝仓的行动电话,但已经被设为留言状态,朝仓一直没有接电话。他应该听到了真由美的留言,但还是没有与真由美联络。

真由美把自己的新电话号码通知了朝仓,还是没有回音。上次朝仓把真由美托付给关屋后,就失踪了。

真由美趁警察和媒体监视松懈,在关屋的帮助下,也藏了起来。在事件彻底平息之前,为了自身的安全,她得离开这是非之地。

真由美已经成为了众人瞩目的对象,虽然不知道教团方面有什么举动,但偏执狂法泉还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所以必须提高警惕。

关屋帮她找了一处位于吉祥寺附近的公寓,旁边是井头公园,交通便利,环境优雅。公寓的房客们大多是单身,相互之间没有往来。

当地没有神谕天使的集体宿舍和机关,是藏身的绝好去处。这里离朝仓的旧居很近,在他的亲人遭受悲惨的事故之前,全家人就生活在那里,距离这里只有几公里的路程。

她本想去附近走一走,但还是没有去,她似乎感觉朝仓的家人还活着,就生活在那里。

真由美在山岳照片下面发现的那张照片,还难以确定是否是他的亲人,从报纸上检索到的事故受害者也不能肯定就是朝仓的妻女,或许只是与朝仓同姓而已。

真由美祈祷着希望事故的受害者不是朝仓的妻女,但内心又害怕朝仓真有家人。

始终没有等到朝仓的电话,他一定是知道与真由美联系的危险性。断绝与真由美的一切音信,也说明他没有放弃向法泉复仇。

朝仓为了从神谕天使的手中救出真由美,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错过了向法泉复仇的最好机会。真由美深信,朝仓确实在真切地关心着自己。

与朝仓接触后,真由美知道在他的身边很危险,但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见到他。至少是一个电话也好,又不能带来危险,为什么不给自己来电话呢,真由美有点怨恨朝仓。

朝仓一定是他的本名,如果真由美告诉警察这个名字,他们一定会马上查出他的身份。但朝仓还不知道真由美在警察询问时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随着对朝仓的思念一天一天地加深,真由美难以控制自己想要见到朝仓的念头。

多亏了受害者协会的大力协助,自己才逃脱了警察和神谕天使的监视。关屋告诫她一定要避免夜间外出,白天的外出活动也要减少到最低限度。

以前她就是因为忽视了这方面的警惕,才落到神谕天使的魔爪中。她只好在寂静的房间里独自一个人品尝对朝仓的相思之苦。在她的内心遭受痛苦的折磨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能够见到朝仓的机会。

不久就是朝仓奈美和堇母女二人的忌日,如果她们真是朝仓的亲人,在忌日那一天,朝仓一定会出现在事故的现场。如果自己在事故现场等着朝仓,就有可能见到他。

朝仓至今还把亲人的遗照藏在山岳照片的下面,说明他一定会在忌日那天出现在事故现场。

在真由美寂寞的隐居生活中,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2

神卫队队长四谷由于在统一结婚典礼会场工作失职而被追究责任,最后终于被法泉赦免。为了挽回名誉,找回神卫队长的面子,他必须比警察抢先一步抓到抢走真由美和新娘的罪犯。

四谷怀疑这个抢夺者与上次的袭击者是同一人,从他这次有计划的行动中推测,他一定是个职业杀手。

如果他真是袭击的罪犯,他就一定还要把目标对准法泉。这次事件中,因为教团有真由美为人质,他才以法泉的性命交换人质。现在教团已经没有人质了,他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取法泉的性命了。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何时何地狙击法泉,对于一名百发百中的杀手,几乎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地防备。教团方面必须在他动手之前抓到他。

教团干部会上,大部分人认为,这个抢夺者是受害者协会的人,他化装成协会会长女儿的结婚对象潜入会场,抢走他的女儿,所以他与上次的袭击犯人不是同一人。江头也赞成这个观点。

但是,四谷作为神卫队长一直在法泉的身边警卫,目睹了整个事件的过程。这个抢夺者先劫持法泉为人质,再要求归还真由美。在他们向大门撤退的时候,关屋的女儿追上来要求把自己带走。

抢夺者的目标是真由美。为了能接近法泉他必须潜入会场,所以他代替哥伦比亚新郎与关屋的女儿站在一起应该是偶然的。

事后,在杂物仓库发现了哥伦比亚新郎。据他自己说在来会场前突然遭到袭击,被绑住了手脚。因此他不可能预先知道这个哥伦比亚人的新娘就是关屋的女儿。

在指名式后,准备结婚的男女都被隔离在男女分开的集体宿舍里,在结婚之前不允许与外界联络。

因此可以断定,抢夺者不是受害者协会的人。他一定是另有目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随着教团的势力强大,仇恨教团的人正在增加。江头当初怀疑袭击者是受害者协会的人,也是考虑到他们对教团的敌意。

正在凝思苦想的四谷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自己也很吃惊,这个抢夺者也就是袭击者的动机一定是仇视教团的传教活动,当然也许有其他的可能。

罪犯的动机是来自仇恨,除了传教以外,不外乎是因为物欲、嫉妒、痴情、名誉、野心、保守秘密、复仇等等。他仇视法泉只能是因为教团的活动,范围就缩小了。

法泉大约是十几年前开始在日本进行传教活动,5年前信徒的数量开始骤增,传教范围也扩展到全国,如果是对法泉结下了个人的恩怨也只能是在日本国内。

四谷开始追踪法泉身边的导致冤仇的事件,重点是来日本后的最近5年来的活动。因为传教活动带有强制性,在物质和心理上引起了信徒们家人的仇视,这些仇视的人们成立了受害者协会,正在进行反教团的活动。

在新宿饭店火灾中,有一个家庭主妇被烧死,其丈夫参加了受害者协会。但是她的丈夫的背景与枪械毫无关系。通过电视画面已确认,他绝对不是那个抢夺者。

法泉对女性的迷恋已近似于病态,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信徒他都要搞到手,再封为神女收在后宫。但法泉还不满足,对教团以外的女人也虎视眈眈。但是,这些女人一般都是风月场所的女人,用金钱就可以买到。

但真由美是例外,追捕从他身边逃走的女人这样的事还从未有过。法泉为了把真由美封为神女,派人去绑架、囚禁真由美才导致了这次事件的发生。

正是有了真由美这个人质,法泉才侥幸保住了性命。法泉在“紫水晶”开始认识真由美时,发生了袭击事件,其原因与真由美无关。

在追溯发生在法泉身边的事件时,四谷发现了一起5年前发生的交通事故。

5年前的9月16日,神谕天使的司机奥泽正光驾驶的汽车因堆积在马路上的建筑用沙而导致车轮打滑,越过马路的中央线,与迎面开来的由28岁的家庭主妇驾驶的汽车相撞。

因为撞击,汽车内燃料起火,被封在车里的主妇和3岁的幼女被活活烧死。

受害者为住在调布市深大寺东町六十号的朝仓奈美(28岁)和女儿堇(3岁)。

这起事故引起了四谷的注意。

教团内部没有任何关于这次事故的记录。事故仅仅在当时的报纸上报道过,但没有指出教团的车辆中是否有同车人及姓名。奥泽是法泉的专用司机。

法泉不在车上。受害者的车里只有朝仓奈美和堇,家庭背景不详。既然是母女,就应该有母亲的配偶、女儿的父亲,但在报道中都没有提到。

二人当场死亡的大案件,事后的调查中,仅仅判处司机奥泽正光因过失致死罪入狱1年零6个月,缓期3年执行。虽然导致两个人的死亡,却量刑极轻,大概是教团在幕后操纵的结果。

当时,四谷还没有担任神卫队长,没有亲眼目睹事故发生的全过程。

事故发生后,奥泽虽然只是法泉的专用司机,但是在法泉的亲信团里却有发言权。法泉的专车发生了二人致死的重大事故,司机本人不仅没有受到教团方面的任何惩处,反而被法泉重用,四谷感到其中一定有蹊跷。

而且如此重大的事故教团方面竟然没有任何记录,四谷就更加不解了。四谷单独与奥泽见面,询问当时车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奥泽的脸色变了,反问四谷为什么想打听这件事。

“我想请你冷静一下,事关尊君的性命。”四谷把事情的原委一一告诉了奥泽,因为自己怀疑袭击犯人的动机是与法泉有个人恩怨,在调查过去发生在法泉身边的事件时,发现了这起交通事故。

“犯人的目的是教主,那他一定不会放弃。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要先找出以前对教主怀有仇恨的人。如果有线索,请你一定要协助我们调查。”

奥泽的表情有点动摇了。

“奥泽,是不是当时教主在车上?”四谷逼问道。奥泽不敢正视四谷,低下了头。他的沉默暗示当时确实有同车人。

“你是怀疑当时的事故与袭击事件有联系吗?”奥泽终于说话了。

“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除此之外,我还没有发现对教主个人有深仇大恨的人。”

“教主当时确实在车上。”奥泽终于承认了。

“关于这件事几乎没有什么报道啊。”

“是教团出面才把事情的真相隐瞒下来。”

“如果是受害者的家人仇恨教主,也就是说当时事故发生时,他们已经知道教主就在车上了。”

“我想担任事故处理的警察已经向受害人家属透露了这件事。虽然阻止报纸报道,但不能向家属隐瞒实情。”

“奥泽,银座袭击事件发生时,你就在教主的旁边吧?”四谷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是啊,当时,我把车门打开,正在等着教主上车。”

“就是说你在教主的身旁?”

“除了真由美就是我离教主最近。”

“那么袭击者的目标也许是你。”

“我?”奥泽的脸色变了。

“这么想也没什么惊讶的。你是最直接的加害人,受害者的亲人肯定是最恨你。”

“别开玩笑。他们没有理由恨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四谷追问道。

“不,那只是袭击者的误解。我没有违反交通法则,是因为路上有沙子,车子才失去了控制。像这种道路上堆积沙子的事是谁都想不到的。”

“但是,受害者是被封在车里活活烧死的,你们为什么不去帮助受害者?”

“因为火势太猛,我们插不上手。当时别说是帮忙,如果火势蔓延过来,连我们自己不住性命。”

“教主平安无事吗?”

“当时车里还有两个人,他们帮助我把教主从车里救出来。”

“那两个人是谁?”

“这个也必须说吗?”

“当然,受害者的家人对车上所有的人都有敌意。”

“是江头总务会长和川岛干事长。”

四谷想起在事故发生后,他们才被提拔为总务会长和干事长。虽然是二人死亡的重大事故,但报道中根本没有提到法泉的名字,这是作为对他们封锁消息的奖赏吧。

现在已经查明除了奥泽以外,车里还有法泉、江头和川岛。袭击事件发生时,当时他们4个人都在现场,如果受害人的家属把他们全当做自己袭击的目标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如果袭击犯人真是受害者的家属,为什么要等待5年后?为了给死去的亲人报仇能忍耐5年,谁都难以做到。

袭击事件是在真由美进“紫水晶”工作不久。可以认为是犯人从真由美那里得到了情报,犯人在遇到真由美之后,才想到了袭击法泉,那么那5年的时间他又在做什么呢?

犯人在遇到真由美之前的5年依旧还是空白。四谷在推测这5年的空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亲人逝去5年了,但心中的仇恨还是难以消除,他肯定在心里一直怀念她们。四谷猛然想起5年后的那一天马上就要到了。

四谷推测,他一定会在事故发生的忌日那天去现场,如果埋伏在那里……

自己一瞬间的念头如今已经完全清晰了,四谷赶紧着手去调查受害者的家属。

3

与黑田见面后,栋居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黑田准备与中部俊英当面接触,如果能证实影森亮介与中部俊英的关系,那么神谕天使杀害影森的嫌疑就更大了。

在影森的背景里没有与枪有联系的迹象,也没有前科。栋居以前就认为救出者与袭击者一定是另有原因,他也按照四谷的思路去寻找法泉以前结下的个人恩怨。

他也发现了5年前的一起交通事故,神谕天使的车辆因驾驶不当,与对面的车相撞,导致二人死亡。除了这起事故,他没有发现其他导致死亡的事故。

报道中没有提起法杲的名字,但极有可能法泉就在车上。栋居开始调查受害者的家人。

朝仓纪之,当时31岁。籍贯是福冈县嘉穗郡确井町,事故前4年结婚。职业是公司职员,但公司具体名称和其一切背景都不详。

事故发生后去向不明。没有任何代表其公民权、参加保险的证明,没有他以前的经历证明,没有驾驶执照权利证明记录,没有持枪使用许可记录,也没有警察备案记录。一切就像被谁敲了删除键一样,一切的生活证明记录都无影无踪。

人都要在社会中生存,谁都不可能消除自己生活的痕迹,栋居感到这其中一定有蹊跷,这是按本人或其他的什么人的意志有意地抹消生活的痕迹。只有与警方有关的组织才有能力彻底把朝仓的历史全部删除。

如果是某个大组织所为,一定是害怕暴露朝仓的身份,才有意抹掉一切痕迹。

企业不可能为了保守企业的秘密,对外隐瞒辞职人员的一切证明。栋居首先考虑到他是潜入犯罪集团内部的密探,但是密探不可能去袭击、潜入统一结婚典礼会场解救人质。

其次,他是参与国家防卫机密和安全保障的有关人员,现在脱离了组织,为了不让敌人的情报人员与他接触,把他的一切背景全都抹掉。

“国家防卫机密……”

栋居看着天花板,如果朝仓纪之真是与这些组织有关系,他就会有过持枪的经历。在栋居的心里,朝仓纪之的存在是目前首要的目标。

不能忽视朝仓的存在。他应该是警方的首要嫌疑人,栋居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向搜查总部汇报。

总部对栋居的发现紧张起来。会议的焦点都集中在朝仓的身上,他们也对朝仓的社会性活动记录被彻底抹掉感到惊讶。

在这个汽车社会里,竟然没有驾驶记录,如果在情报警察也就是公安部门没有任何记录,那就标志着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公安机关不可能把自己的资料透露给我们。”搜查总部的意见都很一致。警察各部门之间都是相互协作的关系,但惟有公安警察是例外。刑事警察与公安警察一向是水火不相容,甚至可以说是天敌同行。

刑事警察为了正义消除社会的丑恶,公安警察则是为了国家的安全。刑事警察是追捕个人犯罪,公安警察的对象是反对国家的集团和组织,有了国家的存在才有了警察的存在,自己就是在保卫自己的国家。刑事警察仇视社会的邪恶现象,可以极端地说,即使国家灭亡了,但他们还在为了实现社会的正义而拼命工作。虽然都属于价值观和意识力相同的警察机构,但彼此的工作性质又完全不同,所以二者不可能相互合作。

刑事警察的武器是正义感,公安警察的武器是情报。只有掌握惟一的情报才有价值,谁都知道的情报对公安警察来说不是情报。

在公安内部,能掌握情报的人也只是一部分干部,情报员之间互不了解同事的行动和情报。

在公安警察系统内部,谁掌握的情报多谁就有机会升迁。因此,他们不可能为刑事警察泄露自己的资料。

线索又中断了,公安警察的保密资料谁都查不到。

“我们是不是有点多虑了,国家怎么会把朝仓的身份、资料全抹掉呢?事故发生前,朝仓与神谕天使没有任何关系。”山路说。

“在事故发生前,朝仓一定在秘密地为国家或相关的机构服务,他们抹去朝仓的身份是想让他完全作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去进行活动。”

“但是还有户籍抄本。”

“他们是要切断一切和朝仓有关的联系,让他彻底隐藏身份去活动。警察内部也有这种特殊的搜查工作。”

栋居是指潜伏搜查警官的工作,他们的工作内容只有一部分人知道,在警察内部也很少有人了解他们的身份。如果身份暴露,也就失去潜伏的意义了。

“即使他从事潜伏这样的特殊工作,也不可能预知事故的发生。”山路说。朝仓在事故前的一切经历就都已消失了。

“假设朝仓在事故发生前,为了一项特殊的任务把一切生活痕迹都抹掉了,事故发生后,他就利用这个机会进行个人复仇。”栋居说。

“他是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进行复仇吗?”那须问。

“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也有可能是他完成了任务后,就一直没有恢复原来的身份,暗中进行报复。”

“所以才等了5年吗?”

“不是。事故发生后,他没有马上从工作中退出来,或者说在等待退下来的机会。虽说亲人去世,但他也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所以才等了5年。当他从特殊任务中退下来后,才开始进行复仇……”

“5年来一直都在等待着复仇的机会,真是令人恐惧的执着啊。”山路好像难以置信地说。

“亲人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关在汽车里烧死的。这种仇恨不可能随着岁月淡忘的,我自己就是例子,杀妻之恨至今还深深刻在我的心里。”栋居不在家时,妻子被强盗杀害了。他的切身说法非常具有说服力。

但是,关于朝仓隐匿自己的身份一事,大家也只能是猜测。

“我们还只是知道他目前的一些行动啊,把一切生活的痕迹都抹掉,做得真高明啊。”

在现代情报社会中,却找不到任何关于朝仓的线索。虽然他已经成为了头号嫌疑人,警方也掌握了一些犯罪事实,但还不能发出通缉令。警方目前的首要任务是直接与朝仓接触,要求他回警署协助调查,取得他的供词。

“现在有一个让朝仓现身的可能。”

“是什么?”那须问道,大家把视线都集中在栋居那儿。

“9月16日是事故发生的日子,也就是朝仓妻女的忌日。朝仓有可能去事故的现场悼念妻子和女儿。”会场里响起了一片嘈杂声,大家都半信半疑。

“5年的岁月都没能让他忘记亲人被夺走性命的仇恨,我想这次他一定会在现场出现。”栋居的语气充满自信。

“好啊,值得我们去试试。”那须下了结论,搜查总部立刻处于了紧张状态,总部终于有了行动的目标。

4

9月16日,东京上空万里无云,气候炎热。真由美因为紧张一夜没有合眼,一想到也许今天能见到朝仓,心里就异常兴奋。

虽然心里有千言万语,只怕是见到朝仓时会一句也说不出来。如果朝仓在事故现场看见真由美,一定会很吃惊。她想像着他们见面的情形,心里涌上了无限的喜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见朝仓,在统一结婚典礼上自己被他解救出来时,是一副狼狈相,这次一定要以自己的最佳状态去见朝仓。

虽然不知道朝仓会什么时间出现在事故现场,但极有可能是在事故发生的同一时间,但也许会在任何一个时间段出现,真由美决定早晨就去等待朝仓。

真由美是早晨7点前到达现场的,她感觉朝仓还没有来,如果朝仓来了,在现场一定会摆着鲜花和供品。

事故发生的现场在深大寺东街八段121号线,在三鹰路和东八通路交叉口的偏南约100米附近,这是真由美在报纸上查到的。早晨这个时间,这里的交通流量非常大。这里集中了大批的住宅和各种研究所。

附近没有咖啡店和餐馆,即使有真由美也不会进去等待,她怕错过了朝仓。

真由美先在路边找了一个合适的地点,把事先准备好的鲜花和供品摆在那里,就等在了那里。不时有出租车缓缓地靠近她,看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又加快速度过去了。

虽然当天是休息日,随着太阳的升高,交通流量也增大了。大小汽车毫不留情地排放出大量的二氧化碳。

如果是不下雨的阴天就最理想了,但却是个晴天,自己只好一直暴露在日光下。真由美已经做好了要等到晚上的准备,她带来了三明治,又在暖瓶里装满了茶水。

呼吸着汽车的废气,脚下已经麻木了,有时候,她不得不蹲在马路旁。行人们不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但没有人来和她打招呼。附近没有店铺和独门宅院,在一个地方多呆一会儿也没有人怀疑。

太阳开始落山,天渐渐黑了,朝仓还没有出现,真由美眼前一片朦胧。因为长时间紧张地等候,身心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一到晚上,交通又拥挤起来。车辆像洪水一样涌在马路上,因为街灯昏暗,她很难发现朝仓。

她开始担心朝仓不会来了。按一般的常识,亲人的忌日会去墓地吊唁,所以朝仓应该来这里。

真由美想起了藏在山岳照片下的遗照,既然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她们的照片,他就一定会来,真由美安慰着自己。

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再过两个小时就是明天。三明治吃完了,暖瓶也空了,虽然口渴,但真由美还是不想离开,她强忍着不去厕所。精力、体力都超过了极限。

正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一瞬间,她怀疑是自己的耳朵产生了错觉,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的人只有朝仓,皮包里的电话在不停地响着。她急忙拿出电话贴在耳旁。

“是真由美吗?你已经被监视了,一会儿有一辆出租车会停在你的前面,请你赶紧上车。”是朝仓亲切的声音。

“朝仓先生,你现在在哪儿?”

“不要大声说话,上了出租车后,把电话一直开着。”朝仓简短地说。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被人监视的迹象。如果轻易被发现,也就不是监视了。

过了一会儿,一辆私人出租车停在了真由美面前。

“是夏居小姐吗?欢迎你乘坐本车。”年轻的司机从打开的窗户里向她打招呼,真由美点点头,进了出租车。汽车马上向南驶去。

出租车路过一个交叉路口时,信号灯正好变成了黄色,从放在耳旁的电话里传出了朝仓的声音:“下一个信号停车时,你趁着要变换信号的时机,赶紧上左边的吉普车。车钱我已经付了。好吗?别错过变换信号的一瞬间。”朝仓指示说。

出租车停下了,它的左侧并排真停着一辆吉普车,眼看着红色信号要变成了绿色信号,出租车也准备启动了,就在这一刹那,吉普车右侧的车门开了,真由美一下子从出租车跳上了吉普车。

在真由美跳上吉普车的一瞬间,信号换成了绿色。吉普车向左边开走了,而出租车还是一直向前开去。司机的座位上是朝仓手握着方向盘。

吉普车在黑暗的胡同里左拐右拐,真由美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你还是来了。”真由美终于说出了刚才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话语里充满了再次相遇的喜悦。

“你可真是乱来。我早就想和你打招呼,但是警察和神谕天使都在监视你,我也没办法靠近你。想给你打电话,当时天还亮着,又怕被他们发现。”朝仓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对他们的重逢也很高兴。

“我一点也没发现,警察和神谕天使竟然在监视我……”

“要是被你发现,那还是监视吗,他们现在一定在拼命找我们呢。”

让真由美先乘出租车,瞬间又换到吉普车上,马上在窄小的胡同里转来转去,即使后面的人是跟踪专家,也难以发现被跟踪人早已换车的事实。等他们反应过来,被跟踪人早已不见踪影了。

朝仓察觉到警察和神谕天使在现场布下了双重的罗网,他只有趁着黑夜的降临,突破警察和教团的防线。如果真由美不在现场,他马上就会离开。但他这次又是冒着危险救出真由美,她的内心充满感激之情。

“你明明知道布了罗网在等着抓你,为什么还要给我打电话?明天、后天什么时候都可以打给我啊。”真由美在感激的同时,又非常担心朝仓的安全。

“如果你被跟踪,他们就会知道你的住处,也很危险。”

“你以前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我不想再和你见面了,和我在一起很危险。”

“我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神居法泉决不会放过我。请你不要再说什么不见面的话。”真由美抗议说。

“总算是把他们甩掉了,现在怎么办?”朝仓没有直接回答真由美。

“把我留在你的家吧,即使是一个小角落也可以。”真由美坚定地说。如果朝仓拒绝,她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对我来说没有安全的地方。和我在一起就是危险。”

“我要是离开你就更危险了。”

“这可怎么办啊。”朝仓一向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不光是今天,你上次也是冒死把我从统一结婚典礼上救出来,是两次救了我的命,现在你要是真的不管我,你就太残酷了。”真由美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带你走。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我是与危险常相伴的人,我也没有把握是否能保护你。”

“如果你与危险相伴,我就要与你相伴。”真由美终于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双颊绯红。朝仓说的心理准备在她看来,是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去追求自己生活的准备。

两个人达成了默契,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有思想准备,但是真由美感到自己虽然离朝仓近了,但他们之间却拉起了一条透明的防线。如何突破这条防线,或许这就是她要做好的思想准备。

“你的住处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先去那里,把你的必需品拿回来。”必需品也只是电脑和一些衣物及生活用品。

从井头公园附近真由美的住处取回了东西之后,吉普车在一个密集住宅区的一座小型公寓旁停下。刚才因为一直在胡同里转,真由美已经迷路了,现在在夜空下看见了东京中心新宿的超高层大厦就在眼前,她判断这里是涩谷区或是中野区。

朝仓的住处和上次一样,还是两居室的结构,屋里只有最简单的生活用品,没有一点装饰。如果墙上没有贴着山岳摄影的照片,这里几乎是过于冷清了。

“你住在这个房间,生活用品都齐全。”朝仓指给她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整洁的床,看上去好像是事先知道真由美要来,特意准备的一样。

到了朝仓隐居的住处后,一天的疲劳一下子涌上来,如果躺在床上会马上睡着。

“你累了吧,快去浴室。冲个淋浴,身体就会清爽了。”朝仓好像看出真由美已经筋疲力尽了,劝说道。

在9月的酷暑里晒了一整天,又吸入了那么多尘土和汽车废气,身体已经肮脏不堪。洗完之后,她看见在浴室里放着些女人的用品,她知道朝仓其实一直在等着她。

从浴室出来后,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朝仓事先为她准备的饭菜。

“没什么好吃的,但还是可以让你吃饱。”朝仓一劝说,真由美感到自己胃肠已经在蠕动了。海笞饭团,鸡蛋海鲜酱汤,撒着洋葱末的熏鲑鱼,橘子汁,酸乳酪和白葡萄酒。在真由美的眼里,这些饭菜胜过了一切豪华大餐。食物和葡萄酒在诱惑着真由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这里很安全,你好好休息吧。”饭后,朝仓说。

“你什么也不想问吗?”真由美的语气里不知不觉带着一丝抱怨。

“问什么?”

“比如……我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

“谢谢你在我家人的忌日里供上鲜花。”

“你知道我是如何得知你家人的事故吗?”

“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会打听出来的。”

“我没有特意去打听,我只是想你……”

“太危险了。”

“我没去想是否危险。”

“既然你能查出我家人的忌日,警察和教团也都能查出来。”

“因为我你放弃了为家人复仇的最佳时机。”

“那个时候法泉还不知道我报仇的真正意图。今天他们埋伏在事故现场,意味着法泉已经知道我复仇的原因了。今后,法泉肯定会害怕我,他越是害怕,我复仇的意义就越大。”朝仓微笑着说。微笑中带着坚定的复仇信念。

“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儿,你快休息吧。”朝仓催促说。真由美虽然身体疲惫,但心里依旧很兴奋。刚才喝下的葡萄酒已经在血液中融化,传到了整个身体里,使她勇气大增。

“我是一个毫无魅力的女人吧?”真由美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朝仓反问道,好像真的不明白真由美的话,又好像在装糊涂。

“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真由美没有说理解二字,而是重复着刚才朝仓的话。

“总之,今晚你好好休息。我们以后还有很长时间。”朝仓的话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