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上午十一点半

对莫雷洛的宣判风平浪静,因为布拉德的事件,拉斐尔·莫雷洛没有出席法庭,他通过闭路电视观看了审理过程。

在通知县接线员转接她的电话之后,卡罗琳来到了布拉德的办公室。她坐在他的桌子旁,从他的文件筐里拿出一叠文件。只有七个案子,她想,代替他工作将是件轻松的事情。她抽出一个缓刑监督官的花名册,浏览了一下图表,上面列举了已经分派下去的案件。一个人走进了房间,她抬起头来。

“普雷斯顿出什么事了?”一个留着红色短发的女职员问,她搬着一大堆文件夹。

“有人说拘留所里的犯人打伤了他的后背,是真的吗?”

“不完全是,”卡罗琳说,看着这个女人把文件放进她的文件筐里。她迅速地数了一下,正好是七件新案子。

“这不太正常吧?”她问。

“你知道,每天都有这么多案件吗?”

“不,”她说。

“这算不了什么,平均大约二十件,有时候多达三十件。”

卡罗琳张大了嘴,“每天?”

“你说得对,”这个职员说。

“今天可能比较少,因为是节日。”

卡罗琳用手捂住了头,她应该在同意接替布拉德的位置之前就想到自己会陷入什么境地。即使威尔逊是错的,即使布拉德六个星期以后也不来上班又怎么样呢?她不得不分析每个警官的工作量,还有他们的能力。另外,她还必须在警官们向上递交报告和建议之前,阅读每一份报告并批准他们的建议。布拉德作决定的时候毫不迟疑,但卡罗琳远比他谨小慎微,因为处理人的生命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卡罗琳感到自己要被压垮了,心想,看望布拉德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有他的赛车和女朋友。现在是圣诞节前夕,她需要花时间跟保罗和孩子们在一起。她会另抽时间去看布拉德,希望他恢复后能重新开始工作。她想把活干完,如果她搞糟了,就会危及她提升的机会。

卡罗琳往文森特·贝尔尼尼的办公室打电话,结果是她的秘书接了。她告诉卡罗琳,圣诞节之前不用指望得到他的回应。卡罗琳把尽可能多的文件塞进公文包,决定回家去过圣诞节。

晚上八点,卡罗琳、约翰、丽贝卡,还有保罗十三岁的女儿露西,团聚在圣诞树周围。尼尔在早晨经过了与梅洛迪和媒体的对质之后,动身去了卡马里奥他母亲的住处,在那里度过这个夜晚。警察已经扣押了他的法拉利,也不允许他回家开他的货车,保罗就把自己多余的一辆旧蓝色宝马借给了他。

孩子们不想等到圣诞节早上才打开他们的礼物,地板上堆满了打开的包装袋和盒子。

丽贝卡举着一件装饰有仿皮毛的红色运动衫,“这个真是太可爱了,妈妈,”她说着,把它穿在了身上,看看是否合适。

“你给我买的很多东西都不好看。”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配套的红色靴子。

卡罗琳送给约翰一个二手的手提电脑,“我真的很需要它,”他说着,走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我们现在可以接上DSL宽带了吧?”

“不,”妈妈说着,坐在了沙发上。无论她给孩子们多少东西,他们总是想要更多,而露西从来不要任何东西。当卡罗琳对丽贝卡指出这一点时,她的女儿就对她发出嘘声,就像一只猫面对着一只狗,“她为什么会那样?她拥有一切,甚至有自己的美国万国宝通银行卡。”

卡罗琳把注意力转向她的儿子,“你很幸运,我找到了一个买得起的电脑,DSL宽带每年要花五百美元,这已经超过了我们的预算,也许等你工作了以后吧。”

他们的晚餐很丰盛。伊索贝尔是住在保罗家里的女管家,她把火鸡与所有的配料一同烘烤,还做了巧克力和山核桃馅饼。九点左右,露西请丽贝卡和自己一起过夜,而约翰早已计划好要和自己的朋友特纳·海兰在一起。

等女孩们睡了觉,收拾好垃圾,保罗过去拥抱着卡罗琳,“我们为什么不去你那儿?”他说着,拂去她前额的一缕头发。

“你的孩子不在那里,整个房子都是我们的。”

卡罗琳皱起了眉,“你知道我怎么想,保罗,我们不能在我家里做爱。约翰和丽贝卡可能因为什么原因回家撞上我们,而且现在约翰有了车,我们更得小心。”

“不用担心,”他说。

“我不会再提起这事。我们去帕萨迪纳我的房子里,如果我们现在离开,一个小时就能到那里。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明天早上早点儿回来。女孩们已经打开了她们的礼物,露西告诉我她们要睡觉了。”

卡罗琳太渴望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了。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拇指摸到了乳罩的底部,她的乳罩太长了。

“我们怎么对伊索贝尔说呢?”

“过来,亲爱的,”保罗板着脸说,“你表现得好像我们是少男少女。”他抓着她的手,带她来到厨房。

“我们想出去兜风,伊索贝尔,如果你需要找我们,就打我的手机。”

“什么?”伊索贝尔说着,把手放在厚厚的嘴唇上,“我已经把帕萨迪纳房子里的电话开通了。”

卡罗琳的脸红了,她躲到了保罗的身后。伊索贝尔已经为这位教授服务了十九年,她是这个家的指挥官,从不隐瞒自己的看法。她快要六十岁了,是个高个子,瘦削而结实的黑人女性,有着和她的雇主同样敏锐的思维。正像保罗和他的女儿一样,卡罗琳把她当做第二个母亲。她怎么知道他们要去帕萨迪纳呢?

“你躲什么呢,女士?”伊索贝尔问。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吗?真希望我没有老,否则我也能得到爱情。现在趁我还没有让你们刷盘子赶快离开这儿吧。”

梅洛迪身上只有乳罩和内裤,心浮气躁地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她倾斜着威士忌瓶子,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就把它扔在了地板上。她的生活失去了控制,没有人帮助她,没有人帮她驱散痛苦。

她来到阁楼上,这是她所谓的审片室,她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两个小盒子。一个里面装着垒高拼装玩具,另一个装着一个银制的护符手镯。她的真实姓名就雕刻在这个心形的护符上——杰茜卡·格雷厄姆。

杰里米已经死了。

这个护符手镯是杰里米在那个可怕的圣诞前夜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她很崇拜她的哥哥,他是唯一真正爱她的人。梅洛迪和杰里米不仅是兄妹,也是最好的朋友。在动荡和缺少关爱的童年里,他是她的生命支柱。自从他死后,十八年已经过去了,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孤独,又是一个圣诞前夜。

每年的圣诞前夕,她都要拿出这个手镯把它握在手里。用食指和拇指把那颗银制的心擦亮,这使她感觉杰里米好像还活着。他曾经许诺给她买更多的护符,但她每次看着这颗心,都会意识到再也不可能有更多了。她的父亲已经把杰里米从她身边带走了,警察告诉她,他为了抢救杰里米而切开了杰里米的胸膛。她的父亲在怒不可遏中枪杀了她的母亲,杰里米在混乱中被击中了。他是为了保护他们的母亲而死的。

她把拼装积木倒出来,抽泣着搭建了一个城堡。不像他们在一起的最后的那个夜晚,她现在把所有的积木都凑齐了。每当她搭好一个城堡的时候,就站起来把它踢倒,让木块在房间里撒得到处都是。她的生活破碎了,就像这座城堡,一次次地建成,一次次地坍塌。她跌跌撞撞地穿过房间,被废纸篓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对尼尔的依恋与日俱增,因为他是卡罗琳那么心爱的一个弟弟,她开始从他身上看到了杰里米的影子。她的哥哥总在照料她,在母亲喝得大醉时保护她,倾听她诉说心里的恐惧和梦想。她曾经以为尼尔会代替杰里米在她生活中的位置,治愈她破碎的心灵。

像其他人一样,尼尔也抛弃了她,留在她身边的只剩下了那些贪图她金钱的男人,他们一张嘴,她就能看出他们的本质。小的时候,她不得不忍受他们的欺负,现在,她坚持让他们像对待其他女人一样对待自己。如果他们请她吃晚饭,他们就得结账;如果他们一起出去旅行,所有的费用都各负一半;如果他们抱怨,她就让他们自己玩去。为什么她有钱就得付账?她不能凭白无故地养活任何人。

梅洛迪仇恨卡罗琳和尼尔之间的亲密关系,嫉妒在她心中翻腾着。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悲剧夺走了她的哥哥,破坏了她的家庭,她很有可能成为卡罗琳那样的角色。

尼尔讲述着他和卡罗琳在一起的时光,她的姐姐总是为他而存在,而他也为她而存在。他为什么需要跟卡罗琳和她的孩子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他颠倒了事情的重要性,他应该更多地跟她在一起。

沙利文一家是一个完美的家庭,他们的某些东西,梅洛迪永远也不会有了。甚至他们的母亲都那么聪明,她拥有化学博士学位。他们的父亲死了,但他们仍然保留着对他的美好回忆。

梅洛迪的童年孤独而充满了暴力。她又坐在长毛绒地毯上,流着眼泪将拼装玩具捡起来,把它们重新放回盒子里。她的母亲整天都在醉眼朦胧中摇摇晃晃。她的父亲是个好人,一个医生。但那天晚上他杀死了她的母亲和哥哥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他最后被判处三十年监禁,她没有再与他联系,她怎么会这样?她想把一切都归咎于他。就她的感觉而言,她已经没有这个父亲。他进了监狱,但最终会被释放,而她却永远得不到解脱。她被宣判去过一种痛苦的生活,就像睡在一个终日折磨她的魔鬼身旁。

她伸手去抓那个空瓶子,却摔倒了。房间在她周围旋转,她的眼睑在跳动,她感到自己漂浮在时间的流动中。十八年的时间就这样消失了,她发现自己处在童年时那所冰冷、恐怖的房子里。当她看到了杰里米的脸时,心中充满了喜悦。

“其余的积木呢?”哥哥问她,看着那个没有完全替妹妹建好的城堡,一阵咒骂从他们父母的卧室里爆发出来。杰里米十五岁了,他可以逃到外面和他的朋友一起过夜,杰茜卡只有九岁,尽管她可以在白天到朋友家里去,但却不能在别人家里过夜。她讨厌哥哥离开她,尤其是在妈妈和爸爸打架时。

她穿着一套粉红色的法兰绒睡衣,丝绸领口上绣着花。这套睡衣对她来说太小了,但她不愿意穿那些新的,因为它们不够柔软。她伸展四肢躺在地板上,在空中蹬着脚。她遗传了母亲的有些暗红的金发,鼻子和脸颊上有几点雀斑。她模糊的记得母亲曾经是很漂亮,当然她现在不再漂亮了。她的眼睛总是又红又肿,睫毛上涂着油,她的呼吸中散发着酒气。杰茜卡爱她的母亲,但后来变得厌恶她了。

她用食指和拇指摇晃着一块积木,“妈妈可能把些积木扔掉了,”她把头靠在拳头上,对他说。

“昨天因为我没有把积木都放回盒子里,她气疯了。”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杰里米生气地说。

“我们非常有钱,不用自己收拾,那是莫特夫人的事。甚至爸爸也是这么说的,他希望我们做的只是学习,因为金钱买不到智慧。”

“不管怎么说,我不在乎那个城堡,”杰茜卡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愚蠢的城堡里。”

“你应该感激你有房子住,有饭吃,想想那些生活在寒冷和饥饿中的孩子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她粗糙的皮肤,“梅洛迪的父母不再让她过来玩了。”

“我觉得你不喜欢那个女孩。”

“梅洛迪太能吹牛了,”她对他说。

“但我仍然和她玩,其他孩子离我们太远了。”她停下来,把手钻进紧裹的睡衣的腰带里。

“人们都知道妈妈是不对的,杰里米。爸爸说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

镇上的孩子们都说他们高傲自大、娇生惯养。杰茜卡宁愿住在一个温暖舒适的小木屋里,有一个妈妈给他们做饭、洗衣服,爱她的孩子胜过爱她的酒瓶。杰茜卡有一次想把她的酒瓶扔掉,结果妈妈把她踢倒在地上。

六个月之前,她的父亲命令仆人们六点就离开。格雷厄姆家是社会名流,他不能让佣人看到他妻子喝得烂醉。即使莫特夫人也被禁止和她一起玩,不过杰茜卡不在乎,她敢肯定这个保姆是个巫婆,是她在妈妈身上施了魔法,害得她生病。

“上床睡觉吧,”杰里米说,他努力管束着自己,“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杰茜卡用两只淡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学校因为圣诞节放假了,你忘了?妈妈说我想待到多晚就待到多晚。”

“你应该照我说的做,”杰里米指着她的胸口呵斥道:“妈妈是不对的,她可能让你从悬崖上跳下去,或者把头放进烤箱里。听我和爸爸的。”

无论他们的父母多么频繁地吵架,这两个孩子永远都不会感到习惯。现在是圣诞前夕,他们又开始吵了。房间里陷入了沉寂,杰茜卡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的哥哥走过来,把温暖的手放在她肩上。

“对不起,我刚才生气了。想看电影吗?你喜欢看《愉快的生活》,他们每到圣诞节都放这部老电影。我们有录像,我们可以到楼上去看。”

“你知道我害怕三楼,”她说:“上面发生过可怕的事情。爸爸说如果我再到上面去,他就永远把我赶走。”她走到衣柜旁,拿出一盒瑞士巧克力,上面绑着金色的丝带。

“你为什么撒这么多谎,杰茜卡?”哥哥说:“这就是你没有任何朋友的原因。”这时,父母房间里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

杰茜卡没有回答,他们已经争论过十多次了。因为她的母亲经常撒谎,所以她觉得这是对的。

“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在这儿看电影。”

这所房子像一个旅馆那么大,但他们都住在二楼的左侧。杰茜卡的房间曾经是她妈妈的卧室,它紧挨着他们父母的房间。

“我们连一棵圣诞树都没有,”她说:“你觉得他们给我们买了什么礼物吗?”

“当然,”杰里米对她说,尽管他的表情显示出他不能肯定。

他们的父亲是个心脏病专家,他在曼哈顿工作到午夜时候。她知道他可能忘了给他们买任何礼物,不管怎么说,他们拥有了一切。

“我有一个特别的礼物,”哥哥说:“你希望我现在就把它给你吗?”

“是的,”杰茜卡说,她拍着手笑着,“但是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我让妈妈带我去商店,她说外面太冷,她不想让我得病。”

“在这儿等着,”杰里米对她说,然后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来后,递给她一个小盒子。他看着她急切地撕去了包装纸。里面是一个银制的护符手镯,它上面除了悬挂着一个心形的护符,没有其他装饰。

“真好看,”她说,脸上洋溢着喜悦,“心表示爱。”

“看看背面。”

她把护符翻过来,看到她的名字刻在上面。

“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哥哥,”她说着,走过去拥抱着他,“我是多么爱你。”

“我也爱你,杰茜卡。每年我都会给你再买一个护符。”

过了几分钟,巧克力的气味引起了她的注意。杰茜卡开始细心地剥开巧克力棒,她修长的手指跟他父亲的一样灵巧。格雷厄姆医生对学习的强调最终得到了回报,她读到了高中水平,她对数学和自然科学等课程的掌握远在一般水平之上。她父亲好几次说起,也许有一天她会像他一样成为一个外科医生。

她把糖纸并排着摆开,然后把巧克力棒做成了不同大小的砖块。

“看,”她说着,舔了舔手指上的巧克力,“如果你没把城堡拆掉,我们可以用这些巧克力把它盖完。”

不知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一定是她妈妈摔了灯或者花瓶。杰里米把电影录像黄色录像机,按下播放键,然后把音量调大,以免被噪音影响。

据她所知,父亲从来不打母亲,除非是她喝醉了或者暴跳如雷的时候。格雷厄姆医生是位说话温和而仁慈的父亲,他会为家庭做任何事情。

她又听到什么东西“砰”的撞在墙上,杰里米在遥控器上按下了静音键,好像听到她母亲呜咽地哭。他让杰茜卡待在那儿,但她不愿意。他们离开房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来到父母的房间,发现门锁着。杰里米用拳头砸门,但里面没有反应,他哥哥坚持要回到她的房间去。在他们离开之前,里面安静下来。哥哥对她说,要么就是争吵结束了,要么就是妈妈昏过去了。

三十分钟以后,他们又蹑手蹑脚地来到大厅里,看是否能跟父亲谈谈,确认一切都好。这次,他们看到父母房间的门半开着。地板中央有一个破碎的瓶子,瓶子里流出的东西污染了一块地毯。母亲背朝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胳膊伸在两侧。她穿着一件黑边的睡衣,左脚耷拉在床垫的一边。他们的父亲瘫坐在一把蓝色天鹅绒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杰里米让杰茜卡去睡觉,然后进去跟父亲说话。杰茜卡没有听他的话,偷偷地溜到门外,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没事吧,爸爸?”哥哥问。

格雷厄姆医生比他妻子大十二岁,身高六英尺五,仪表堂堂,而菲利帕·格雷厄姆是个娇小柔弱的女人。杰里米和杰茜卡都继承了父亲的身高,哥哥身高已经有五英尺十英寸,杰茜卡是她学校四年级学生里最高的。

“你妈妈病了,孩子,”格雷厄姆医生说:“如果她不停止饮酒,她会死的。她的肝脏已经坏了。”

“我们准备怎么办呢?”

“我已经安排她去一个家庭滥用药品计划中心接受治疗,它是乡下最好的一家。”格雷厄姆医生停顿了一下,用手指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我们就是为这事争吵的。她正在用镇静剂治疗酗酒,她不是从街上买的,就是乡村俱乐部的一个朋友送给她的。我已经通知镇上每一个医生,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给她开任何药物。”

“但你要工作到很晚,或者半夜还要到医院去,”杰里米反对说。

“最近的房子也有一英里远,我怎么和我的朋友在一起?我将不得不把杰茜卡一个人扔下。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我知道妈妈大部分时间都是喝醉的,但我们身边有个成年人总会好些。”

“不用担心,”他父亲说:“一旦你妈妈开始治疗,我会让莫特夫人照顾杰茜卡。不等你知道,她就回家了,一切都会好的。”

杰茜卡回到她的房间里开始哭泣,现在她像恨她的母亲一样恨她的父亲。她不能自己待在这所大房子里,这里到处都是鬼魂,莫特夫人又是个巫婆。她希望她的母亲和父亲都去死,然后他们会给她新的父母来爱她、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