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二次驱魔(下)

在西方的天主教中认为,被恶灵附身者会出现几种徵兆,例如说出没有学过的语言,力气奇大,对天父之名或圣水反应激烈,极少睡眠,胃口不佳,不停啃或抠皮肤等。

这些在林晓薇的身上都没有出现过。

至於东方的鬼附身现象,林晓薇的现状也并不符合。这也是我最迷茫的地方,我从不相信有鬼神的存在,我认为一切不可思议的现象,只不过是残留的一种未消散能量,传统意义上的鬼,世界上应该是不可能有的。

能量就是能量,不论正能量还是负能量,虽然属於伪科学的范畴,并不被科学界普遍承认,但我个人觉得,林晓薇脑中的那个人脸肿瘤,应该是负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

至於形成的原因,很可惜,无处可考证,也没线索能够查明它的属性。

车向著西郊一直开,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天空上升起了一轮扁扁的月亮,那缺了一块的椭圆形发出了的光芒暗淡而又显眼,居然又是一轮红月。

林晓薇看著那条令她刻骨铭心的路,还有头顶那略带邪气的月色,心里非常不安,“夜先生,你看月亮。”

“好红啊,有些可怕。”

宋诗羽缩了缩脖子。

“红月而已,很简单的天体现象。”

我心不在焉的解释,“那东西是由於空气的密度不均匀,造成了空气折射。空气在折射的过程中又因为三稜镜原理造成了红色的增强,跟鬼神等不著边际的玩意儿完全扯不上关系。”

“说是这麼说,但我还是很不舒服。”

林晓薇强打精神,她从今天凌晨起就没有睡觉,已经快十八个小时了,她感觉很困。

宋诗羽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喝下去会好受点。”

“谢谢。”

她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问:“夜先生,你要去鬼屋吗?”“不错,那里远离人群,不管怎麼闹都不会影响到别人。”

我对驱魔实在没底。

“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太自信。”

林晓薇感觉很灵敏。

“哪有。”

我心虚的笑著,“我准备的东西很足,你还是多养精蓄锐的好,等下够折腾呢!”林晓薇听了我的话,不置可否的低下头,嘴里喃喃自语:“又要去那可怕的鬼屋,唉。”

车行驶在颠簸的路上,由於荒废的原因,水泥路早就已经残破不堪了。车灯划过附近空无一人的一栋栋房屋,最后开到了尽头后,这才停了下来。

不远处便是西花町庄园,黑漆漆的三栋建筑依然耸立著,显得十分孤寂凄厉。

“这地方,果然有些令人害怕。”

明知道西花町身是清白的,宋诗羽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人是群居动物,远离的聚居地后,就会不由得滋生出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是难以压抑的。

“进去吧。”

我先掏出手机将GPS坐标发到了奇阳的手机上,这才把准备好的旅行包背起来,一人塞了一个强光手电筒,“跟紧点,注意脚底下。里边到处都是废弃的建筑材,很容易拐到脚。”

“嗯。”

宋诗羽这小妮子立刻紧紧将我贴住。

我走在最前边带路,两个女孩在身后跟著,慢慢的朝庄园移动。越过那扇破旧斑驳的铁门,越过残败的圆形喷泉,我们径直走进了中央的那栋建筑里。

在大堂的最中央,我示意她俩停下脚步。用手电照了照周围的环境,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就这里吧。”

“这里很特殊?”林晓薇也望了望四周。

“不是。”

我摇头。

“那这里是灵气聚集的地方?”宋诗羽的想像力很丰富。

“也不是。”

我耸了耸肩膀,“这麼大的厅,足足有几百平方米,空荡荡的一目暸然,如果有危险了很容易逃开。”

“切。”

她俩无语的对视,翻了翻白眼。

我的厚脸皮也不禁也些发红,恶声恶气的喊著:“开始准备驱魔仪式了,别打扰本人。”

将重重的旅行包放下,我掏出一个棕垫随意的丢到地上,对著林晓薇道:“你,坐上去。”

她依言坐在棕垫上,明亮的眼睛向著四面八方到处打量,脸上还有些许的恐惧。

“别乱看,双眼注视前方。”

我进入了状态,活脱脱一个跳大神的神棍。从包里将道具一个接著一个拿出来,我神情凝重的忙活著。

用尺子以林晓薇为中心,画了一个标准的圆形,又在那个圆形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红色粉末。

宋诗羽好奇的问:“语哥,这啥玩意儿啊?”“朱砂,药店买的据说能辟邪。”

我头也不抬,“不论中西方都认为红色是吉祥喜气的色彩,所以东方的朱砂,西方的铁锈,就变成了驱邪避鬼的重要道具。既然老祖宗都说有用,就权且试一试,总之没损失。”

宋诗羽“哦”了一声,见我没理会她,也没准备替她划圈,乾脆抓过一把朱砂在自己的周围洒了个圆形。

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满脸的讪笑,“有备无患、有备无患,黑嘿。”

洒好朱砂,我又抓了一把白色的粉末,在朱砂之外一米处再次洒了个圈,这次的圈范围很广,足足有三十厘米宽。

“这次又是什麼?”小妮子好奇心很重。

“盐巴,没加碘的那种,在超市买的。”

我一边洒一边解释,“据说盐在古代也有避邪驱魔的功效,我都试试,看能不能产生叠加效果。”

听完这番话,宋诗羽和林晓薇同时满头黑线。

我没在乎她俩的古怪神色,自顾自的在盐巴的外圈一根一根的,每隔十厘米就竖立起一根蜡烛,点燃。

很快,九十九根蜡烛就燃烧了起来,每一根的亮度都不高,可上百根的数量还是将周围大部分空间都照得比较清晰。

九九归一,百数缺一代表不完美,也代表有缺口有漏洞。古人觉得九十九这个数字很能驱鬼,因为鬼老是会去追著遁去的一离开。既然鬼都离开了,人自然就好了。

我示意她们关掉手电筒,这才抓起一叠纸钱,拿在手中点燃,开始围著蜡烛形成的圈走动。走完一圈后,手里的纸钱刚好燃烧殆尽。

我开口问林晓薇:“有没有奇异的感觉?”“没有。”

她闭眼感受了片刻,然后摇头。

於是我接著走,又走完一圈,接著问:“现在呢?”“还是没感觉。”

她依然摇头。

就这样,我一直走,走得宋诗羽都快晕了,林晓薇的嘴中还是否定的答案。将带来的纸钱烧了大约有一半多,绕著圈子走了快有半个小时左右,终於我吃不消了。

“看来这方法根本没效果。”

在第四十三圈时,毅然将手中还在燃烧的纸钱一扔,不解气的将堆积在地上的纸钱踢开,我很是无奈。

“算了,准备下个方案。”

“语哥,你到底有几个方案啊?”宋诗羽揉了揉有些犯困的眼睛。

“很多,多到我都懒得计算。”

我翻弄著地上的物品,“没关系,时间多,我们慢慢一个个的尝试。说不定猛然就成功了!”“呃,你该让我从哪个方位吐槽呢?”她捂著额头苦笑。

我找到了下一个方法的关键物,来到林晓薇眼前,“闭上眼睛。”

“你手里端著是什麼?怎麼有股恶心的恶臭?”女孩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

“别动,这是黑狗血,都放三天了。花了好大的力气,跑了好几个菜市场才买到。”

我伸手按住她的脑袋,用毛笔蘸了点黑狗血,轻轻地点在她的额头上。林晓薇的额头正中央立刻留下了一个黑红色的点。

“有感觉吗?”我问。

“没有,就是心里感到恶心。”

她瞪了我一眼,“我说,夜先生,你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藉机来整我的吧?”“怎麼可能。”

这回轮到我讪笑了,“别在意,总会成功的。继续准备下一个方案。”

时间悄悄的流逝著,方案一个接著一个全都以失败告终。林晓薇的眼袋胀大,眼皮也耷拉著,显然犯困到难受。她一困就不停地喝咖啡,还有些我从黑市买来的违禁类兴奋药物,可依然让她坚持得很辛苦。

已经凌晨一点了,奇阳那小子完全没有出现,我有些焦躁起来。自己准备的方案虽然不出意外的没能成功。但也证明了一点,林晓薇脑袋里的东西应该不是所谓的魔或者鬼,她也不是中了邪。

当然,驱魔仪式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机会难得,我想收集更多的信息反馈。

“这一次重中之重,我个人还算比较有信心。”

我拿出了一个碗和一捆红线。

“语哥,每个驱鬼方法之前你都这样说,我都快没信心了。”

宋诗羽有气无力的说。

“这个不一样。有名有姓,叫做‘红线捉鬼’。”

我伸了个懒腰,精力明显没有刚来时那麼足了。懒得多加解释,我走进蜡烛圈哩,跳过盐圈和朱砂圈,再次来到林晓薇的跟前,“把右手抬起来。”

“嗯。”

女孩温顺的抬起手,眼睛有些发楞。

她麻木的看著我将红线的一头系在她的手腕上,打个活结。我将红线一直往外拉,直到五米远,这才将红线的另一端浸入早就准备好的碗中,碗里盛放著黏稠的淡黄色液体。

宋诗羽凑过来闻了闻,“是菜籽油?”“是麻油,祭祀用的。这个红线捉鬼的关键就是等鬼从宿主的身体里钻出,顺著红线进入碗中。到时候我们就点燃麻油,将它给活活烧死。”

“有用吗?”宋诗羽回忆起那人脸肿瘤,“它明明是个虚影,没有实体,还会怕火烧?”“要烧过才知道,实践出真知嘛。”

我顾左右而言他,“为了增强效果,麻油里我还特意掺入了一定比例的汽油。”

“切。”

她从鼻孔里喷出口气,显然很鄙视我的回答,随后就想溜回自己的朱砂圈里。

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跟我一起把红线定紧,现在只能等了。”

“要等到什麼时候?”她无奈的问。

“你去问晓薇脑袋里的人脸瘤,看它什麼时候愿意出来。”

我撇撇嘴,说得很不负责任。

“算了,这辈子我都不愿意再见到那玩意儿。”

她急忙摇头。

我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坐在原地,一个看林晓薇的反应,一个盯著红线。不知道过了多久,脑袋昏沉沉的,眼皮疲倦的直发抖。

总感觉一股一股的困意无法抗拒的涌入了内心深处,我头昏脑胀,整个人都在瞌睡与清醒之间挣扎。终於,我忍不住了,闭上眼睛,头脑糨糊似的就要昏睡过去。

就在这时,背脊上爬过一道刺骨的寒意,我打了个激灵,稍微清醒了点。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表,一点十五分,我闭了下眼,没想到五分多钟便瞬间流逝掉了。

周围一片空寂,有种沉重的静流淌在四周。

恶寒不断的刺激著大脑,我全身的寒毛抖竖了起来。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著一个信息,危险!危险就在靠近中!

终於,朦胧的眼睛彻底睁开了,我隐约看到有个两立方厘米大小的不规则物体正浮在不远处。

“该死!”我根本没有多思考,原地一滚就远离了那玩意儿。

视线也清晰了,果然是人脸瘤。它摇晃著大脑袋,顶部的皮肤如同没有保护的大脑一般晃动著。它飘在碗的上方,正用可怕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发现了心爱食物的小孩,想吃,但又不愿意一口吞下去。

我冷哼一声,眼疾手快的将手里的打火机点燃,抛进了碗中。身旁的宋诗羽也熟睡著,她侧倒在地上,嘴角还留著一丝晶莹的唾液。

“快醒醒。”

根本就来不及摇醒她,我粗鲁的抓住她的手臂,用力的向著人脸瘤相反的方位拉。

打火机点燃了碗中的麻油和汽油,熊熊烈火霎时间腾起一米多高的火焰,一边发出爆裂的响声,一边将人脸瘤给包容了进去。

摩擦的疼痛很快就惊醒了宋诗羽,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火烧人脸肿瘤的场景,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火中的人脸也嘶哑的尖叫起来,叫声听得人脑袋发痛,连耳朵都开始耳鸣了。坐在朱砂圈中央的林晓薇,也睡著了。睡得很香,就连闹出了极大的声响也没将她给吵醒。

我拉著宋诗羽跑到她附近,然后用力的将她摇醒。

“我什麼时候开始睡著的?”她迷糊的看了我一眼。

“快逃,你脑袋里的东西又跑出来了。”

我根本不指望周围的朱砂或者盐巴能够挡住它。

事实上也如此,火没有带给它丝毫的伤害。它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一摇一摆的朝著我们三个游过来,越过蜡烛,越过盐巴,越过朱砂,没有一样东西产生了任何效果。

我们三个都彻底清醒了,忙不迭地拔腿就逃。

自己选择的场地很空旷,早就预料到了可能出现屁滚尿流逃命的情形,所以回旋的余地还算大。

可当人脸瘤加速后,两个女孩就连逃跑都慢吞吞的速度严重拖了效率,有好几次都险死里还生的差点被那玩意儿尖锐的牙齿咬住。

“逃到外边去。”

越是危及,我的脑袋越是清醒。上楼是找死,大堂的面积因为人脸瘤的加速而失去了优势。只有到了外界,才有可能甩开它。

大厅的门是打开的,可我们却找不到任何机会出去。

“让我来吧,说不定我碰到它,它就会回到我的额头里。上次都是那样的。”

林晓薇喘粗气说,她的身体不好,做不了太多的剧烈运动。

“我不敢赌。如果上次只是个意外呢?万一它将你也吞噬了,然后重新找宿主呢?没人能够确定。”

我面如死灰的摇头。

躲,只能继续躲,不停的躲!完全不知道什麼时候才是尽头,也不知道哪个疏忽会丧掉自己的性命。

就在那个东西将我们逼到死角处,三个人眼看都没办法逃出生天时,一个敏捷的身影总算是从大门走了进来。

“奇阳,你个王八蛋,你以为自己是政府机关啊,居然给我姗姗来迟!”我看清了来人,不由得破口大骂。堪堪的拉著两个女孩,又一次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人脸瘤的嘴巴,我又喊道:“把东西给我抛过来!”奇阳微一犹豫,又觉得情况确实很危急,这才轻轻的一甩手。他手里的东西立刻朝著我的方向稳稳飞来,最后落到了我的手中。

我来不及擦掉额头的冷汗,立刻将物品的包装丢掉,露出一个通体翠绿的玉匣,这玉匣每一面都刻著一幅地狱图,模样古朴,却透著丝丝诡异。

“拼了!”我大吼一声,将两个女孩用力推开,自己不躲不避的将玉匣挡在自己的身前。

一定要起作用,否则自己的下场肯定会跟宋家明一样,一辈子躺在床上被老男人睡骂,被老女人耻笑,还会有两个女孩默默地为我流泪,我会永远也清醒不过来。

一定要起作用!

我紧闭著眼睛,浑身紧绷,脑袋中的那根筋紧张到几乎要断掉了。

就在人脑瘤碰到了玉匣的一刹那,匣子猛地自然弹开,一股刺眼的白光亮彻了整个荒废萧索的大厅。

等我再次睁眼时,只见到身旁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孩,满脸痴呆的愣愣望著我手中的玉匣发呆,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人脑瘤,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让我费尽心力的事件,也彻底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