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森车站

01

青森车站显得小巧精致,但每天在此上下车的乘客却多达3万人左右。现在的车站是1959年改建的,二层建筑,楼顶上方挂着“青森站”的大写字母。

青森站东口的候车室里总有一帮常客。他们是十二三个老人。这些老人原来有的当警察,有的是银行职员,还有的过去当船员,各种各样,然而现在都已退休,没有工作。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每天在候车室里聚齐。早晨,头班汽车一出场,他们就拿着发给73岁以上老人的免费车票,从四面八方来到青森站聚会。然后,他们坐在暖烘烘的候车室里的长椅子上,聊着天,度过一天的时光。

老人们坐的位置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固定下来,靠窗户的那排长归他们专用了。

这一天,早晨8点钟,七八个老人乘坐公共汽车来到这里“上班”,坐在长椅子上聚会。

他们互相很熟悉。这些人谈论的话题,有时令人兴奋,但有时也使人伤感。尤其是年龄不饶人。他们之中某个人突然不露面了,于是话题自然会转到疾病死亡方面,气氛十分悲伤。

这一天,听说一位82岁的常客、原来一家公司的职员死了,人们便开始谈起他的往事。

一位原来当过船员的老人岸本得意地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瓶威士忌说:“我们来干一杯吧!为那老头子祈祷冥福。”

“没有杯子呀!”

“到那个小卖店去要几个纸杯子。”

准备好纸杯子以后,岸本老人转着圈给每个人,斟了一杯威士忌。这时,他发现墙角的椅子上,有一个年轻女人精疲力尽地坐在那里,于是就招呼道:“怎么样?姑娘也来一杯吧!这么冷的天,喝杯酒驱驱寒吧?”

“你不要勉强人家了。”别的老人担心地说。

他们聚集起来,整天泡在候车室里,别人不是没有意见。不过,国铁和公安局都默认了老人们这一点点乐趣。

但是,如果不小心惹一般乘客生了气,这些人就会被公安局赶出车站。他们正是担心这一点,才阻止岸本老人。但是,岸本老头喜欢喝酒,人又忠厚,于是拍了拍姑娘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她说:

“这姑娘的脸色不大好,我想让她喝杯酒。怎么样,姑娘?”

就在这时,这个女人的躯体哧啦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仰面躺倒在地板上。

坐着的时候,不太明显,原来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痛苦,瞪着眼睛,完全是一副死人神态。

坐在近处的两个年轻姑娘,发出一阵惊叫。

这时,原来当过警官的北村老头忽地站起来,高声叫道:“大家安静!”

声音有些苍老,但很响亮。

“岸本先生,你赶快到公安局去报告!其他的人都不要碰到尸体。保护好现场最重要。”

他到底当过警察。

岸本老头立刻奔向铁路公安室去报告。

02

接到青森站铁路公安办公室的报告后,县警察署的三浦警察匆匆赶到了发案现场。

在警车中,三浦悔恨得紧咬牙。他听说,被杀的年轻姑娘好像是村上阳子!

专案组解散以后,三浦按江岛主任的命令,一个人继续追查案件。

但是他只是一个人,没办法对宫本孝、片冈清之、町田隆夫和村上阳子4个人的行踪进行监视。他知道村上阳子正在青森市内继续演出,但没有跟踪她。

“这下子完了!”这已经成了马后炮。

两三辆警车先后到达青森车站。本来就不宽敞的候车室里,立刻站满了警察和勘查科的职员。北村老头等人现在负责对付那些看热闹的人。

三浦在尸体旁蹲了下来。

“果然是村上阳子!”悔恨的心情再一次涌上三浦的心头。

阳子的身体很苗条,脖子也很细。在她那细细的脖子周围,有明显的淤血痕迹。有人掐住脖子勒死了她。

因为勘查科的人要拍照,三浦退到旁边,抬头看了看车站的时钟。现在是8点40分。

阳子的尸体旁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两个手提箱。

“她准备回东京,到这里来后被杀的。”三浦想。

这时,江岛主任也姗姗而来。“是村上阳子吗?”江岛点了点下颚,指着尸体说道:

“是的。不过,这一次确属他杀无疑。儿子是掐住她的脖子勒死的。”

“她在这里被杀,可能是打算乘车吧?”

勘查科的人把检查完指纹的挎包交给了江岛主任。这个挎包原来掉在椅子下面。江岛和三浦查了一下里面装的东西。除了钱包和手帕之外,还有一张车票和时刻表。

这张车票是23点35分从青森发车的“夕鹤14次列车”的2等卧铺票。当然,这是昨天夜里从青森开出的夕鹤列车。到达上野的时间应该是上午9点11分。

“再过十二三分钟,她本来要乘的列车就该到达上野车站了。”三浦看着那张小小的列车时刻表说道。语气中不知不觉充满了伤感。

“夕鹤14次列车好像不是最后一班车吧?”

“是的。”

“这么说,她应该是在发车之前来到这里,也就是昨天下午11点35分之前,后来被人杀害了。被害以后,她一直在候车室的椅子上,像是坐着一样。难道没有人感到奇怪吗?”

“我去问一问车站服务员。”

三浦说着走出了候车室,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他回来了。

“车站服务员和公安人员都看见她一直在候车室里。但是,最后一班夕鹤14次列车开出以后,凌晨4点45分又有一列去上野的上行车陆奥开出。接着,4点53分还有一列去上野的初雁2次列车开出。这两次列车分别是上午3点40分和上午4点零3分进站。乘这次列车的人们从夜间零点就开始陆续到候车室来等候,所以这里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有道理!”

“他们说,以为她也要乘上行的陆奥列车或者初雁2次列车。要乘上午4点开出的列车,远处的人们常常头一天夜里就赶到这里来,否则就赶不上。”

“是啊!犯人也许早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把人杀了以后把尸体放在候车室里。他早已算计好,只要让她靠在椅子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的样子,谁也不会怀疑。”

“在这段时间里,犯人争取时间,说不定已经逃跑了。”

“你认为犯人是否在活着的3个人之中呢?”

听到江岛这么一问,三浦断然说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考虑。桥口真优美也是一样,一定是被宫本孝、片冈清之和町田隆夫这三个人中的一个杀害的。”

“这里也有宫本孝的信!”江岛从挎包里面掏出了一个白信封。

寄信人:宫本孝,收信人:NF艺术团村上阳子小组。

信的内容是:

你好!

在寄这封信之前,我感到很犹豫,不知是写村上阳子好,还是写城薰好。

这次,我按照7年前的计划,制定了回青森的日程。这时,我才知你已进入艺术界。回想起来,你在高中时代歌就唱得好,性格也开朗,可能很适合在艺术界工作。

我制定了一个计划。从4月1日开始,三天两夜,我们7个人一起回青森。请你一定参加。

我已通知了其他人。

乘4月1日21点53分上野发车的夕鹤7次列车。

随信寄去车票1张。

热切地盼望重逢。

死在饭店里的桥口真优美也带着一封同样的信。

江岛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进行比较。当然,笔迹相同。

这封信的内容是:

你好!

你还记得7年前那个充满罗曼蒂克情调的计划吗?应该说,正因为你还记得,所以每年才往我的帐户里存钱。对吧?

根据那个计划,我擅自制定了归乡旅行的日程。旅行从4月1日开始,三天两夜。为了发这封信,我查找了你的住处,这时才知道你在涩谷的百货商店工作,其他的人也都在东京,身体都很好。

望你一定抽时间参加这次旅行。你如果不来,其他的人会感到寂寞的。

随信寄去4月1日夕鹤7次列车车票。

下午9点53分发车,千万别弄错了。

殷切地盼望与你重逢。

“宫本到底还是了解大家的秘密呀!他可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三浦说。

“尽管如此,他给每个人写了内容不同的信,也许是因为在高中搞过小报的缘故吧!”

“我们必须搞清楚,包括宫本孝在内,其余的3个人目前都在什么地方。”

“犯人会不会杀了村上阳子以后乘夕鹤14次列车走了呢?”

“你是说他去上野方面了?”

三浦又看了一眼车站上的大钟,已经是上午9点零5分了。

“再过6分钟,夕鹤14次列车就到上野车站了。和上野的公安方面联系一下吧!”

03

“夕鹤14次列车晚点5分钟到达19号站台。”上野车站的站内广播反复播出这一通知。

中央检票口处,站满了人,好像是来接夕鹤14次列车的。

上午9点整。

一个小伙子喝醉了酒似地迈着蹒跚的步子慢慢来到中央检票口。

站在检票口的车站工作人员想:这人真有点玄!这时,他刚要把手里拿着的站台票递给检票员,却突然精疲力尽似地倒在了检票口中间。

“你怎么了?”年轻的检票员问他。

他扬起脸叫道:“救救我吧!”

但是,他的声音嘶哑,根本听不清。

检票员低头瞧着他,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这时,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开始轻微地痉挛起来。站在旁边的人都吓坏了,呆呆地看着他。年轻的检票员也吓得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刚好一个中年职员从这里走过,到底是年长几岁。他指示检票员赶快叫救急车,然后就把倒在检票口中间的那个人拉出来,放以了旁边。

5分钟以后,救急车来了。

那个人的全身性痉挛已经停止。两个急救队员把他抬到车上,给他吸氧气,并且立刻把他送往不忍池附近的急救医院。

紧接着,夕鹤14次列车晚点5分钟,到达了上野车站。

04

上野署组织的专案组原定今天正式解散。之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是因为从领导者十津川到每一个侦查人员都感到有一些问题难以令人理解。

在上野车站杀死安田章的是川岛史郎,而川岛史郎乘坐夕鹤7次列车,中途在水户车站下车,并在鬼怒川投江自杀。除此以外,已经再不会有其他的解释。而且,在其他地方又发生了恶性案件。

所以,今天,4月11日,他们不得不决定解散专案组。正在这时,县警察署又突然报告,村上阳子在青森车站被勒死了。

这一瞬间,十津川脑子里,解散专案组这几个字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两眼闪着亮光,对侦查员们说:

“案子还在继续!不管是谁,也无论他说什么,这个专案组必须存在。”

正在这时,不忍池医院打来了电话。

“上野车站拉来的那个人突然不正常死亡。救急车虽然把他送到了医院,但未到医院之前,已经中途死亡。他可能是氰酸中毒致死。”

“搞清楚他的身份了吗?”

“年龄二十四五岁,名片夹中有20来张名片,上面写着津轻物产东京分店,片冈清之。”

“走,阿龟!”十津川大声催促龟井警察。两个人急忙赶到了不忍池医院。

这是一所3层楼的综合医院。副院长森崎医师和急救队员把十津川等人领到了手术室。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上身裸露的男人。

他就是照片上见到过的片冈清之。

“拉到这里时,已经完全没救了。”森崎医师说。

“听说是氰酸中毒死亡?”

“从外表看来是这样,我想不会错的。当然,在未解剖之前,还不能说这就是确切结论。”

“听说他带著名片?”

“为了弄清他的身份,检查了他的随身物品。东西在那里。”

森崎医师指了指身边的圆桌。

桌上放着钱包,名片,名片夹,手帕,打火机和香烟等。

名片夹里果然放有20来张名片。钱包里是15万元钱。

十津川又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尸体。十津川发现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于是逐个掰开了他那僵硬的手指。原来死者手里拿着的是一张100元的站台票。

“是从上野车站拉来的,对吧?”十津川问那两个急救队员。

“是的,据说是突然昏倒在中央检查口,然后就不能动弹了。”一个急救队员回答说。

“这么说,这张站台票,是被害者打算进站才买的哟!”

“夕鹤14次列车应该是上午9点钟左右到达上野车站。”龟井小声对十津川说。

“说到夕鹤14次列车,我想起来了——据青森县警察署说,村上阳子带着一张夕鹤14次列车的车票,死在青森车站了。”

“对。”

“片冈可能是来上野车站接乘夕鹤14次列车来的什么人吧!”

“不是别的什么人,我看只能是宫本孝和町田隆夫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宫本或町田在青森站杀死了村上阳子以后乘上了夕鹤14次列车。”

“照这样推论,躺在这晨的片冈清之也是被同一个杀死的哟?”十津川说着瞟了一眼尸体。

一瞬之间,龟井脸上露出迷惘的表情,说道:“当然了。如果不是这样反倒不自然了。高中时代关系十分亲近的7个人中,有一个人出于某种理由,正在一个一个地杀死昔日的好朋友。所以,青森杀死村上阳子的人和在上野车站杀死这个人的肯定是同一犯人。”

“这么一来,犯人必然是宫本孝或是町田隆夫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哟?”

“是这样的。”

“一个小伙子立志当律师,另一个小伙子有前科,你认为谁可能是犯人呢?”

听到十津川一问,森崎医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有一件东西我忘了。”

“什么东西?”

“这个患者的口袋里还有一封信。因为是一封私人信件,忘记了这件事。”

“能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森崎医师从白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封双折的信,交给了十津川。这是一封快信。

收信人是津轻物产商店东京分店片冈清之。也许是为了掩盖笔迹吧,字写得歪歪扭扭,好像是用左手写的。再看寄信人姓名,上面的字也和这个字体一样,写着“昔日七人小组成员之一”。

十津种掏出了里面的信笺,在这张信纸上,同样是用笨拙的笔迹,写着下面的一段话。

片冈:

首先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情。杀死安田的人不是川岛,桥口真优美也不是自杀。

是我们这些朋友中的一个人连续杀了3个人。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家伙对我们所有的人都恨之入骨。所以,他绝不会杀了这3个人后就善罢干休。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是你,也许是另外的人。难办的是,因为没有证据,不能把他交给警察。

因此,我们应该齐心合力,保卫自己,找出他杀害安田等人的证据。为了和你商量这件事,请你4月11日上午8点,到上野车站熊猫像前面来。实际上,在给你寄这封信的同时,我也给那家伙寄出一封同样的信。那家伙怕别人怀疑他,肯定会来的。到那时候,我们抓住他!这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多保重!

昔日7人小组成员之一

十津川没有说话,让龟井也看了这封信。

“你怎么考虑?”

“很明显,这是个圈套。”龟井狠狠地说。

“真是个巧妙的圈套。接到这样的信,片冈就不得不去上野车站。如果不去,就有可能被认为是杀人犯。再说,想到上野车站去看看事情的真相,这也是人之常情。”

“8点钟到上野车站来,时间未免过早。为什么指定这么早的时间呢?”

“我们稍稍核对一下。”

“核对什么?”

“你先等一下。”

十津川对龟井说完以后,又向森崎医师打听电话在哪儿,然后给上野车站挂通了电话。

他询问了一下夕鹤14次列车的情况,了解到它晚点5分钟,9点16分到达上野车站。

十津川放下电话,朝龟井笑了笑,意思是说,确实如此。

“上午8点钟,夕鹤14次列车还没有到达上野车站!”

“你是说,这是犯人故意制造的旁证吗?”

“因为,如果犯人乘坐夕鹤14次列车,自然无法杀害片冈。照你的推论,这个犯人就绝对不能杀死片冈了。”

“但是,片冈是被毒死的。”

“你是说……”

“有可能让他吃了带胶囊的毒药,和在青森时杀害桥口真优美的方法一样。这样看来,片冈死前早些时候已经吞下毒剂,要等胶囊溶化才奏效。”

“这一点我知道,阿龟。可是,龟井,如果这个时间越早,乘坐夕鹤14次列车的犯人不是更不能杀死片冈了吗?”

“我的推论错了。犯人没乘夕鹤14次,也许乘了比它早一班的夕鹤12次早已经回到了上野。”

“夕鹤12次是几点钟到达上野车站?”

“请等一下。”

龟井掏出了塞在口袋里的列车时刻表。

“啊,夕鹤12次到达上野车站的时间是上午6点52分。如果乘这趟车回来,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找到片冈了。”

“从青森发车是几点?”

“前一天晚上9点15分。”

“夕鹤14次是几点钟发车?”

“夕鹤14次在青森发车的时间是晚间11点35分。”

“这样一来,在青森站宰杀的村上阳子的死亡时间是个关键哟!”

“对。如果她在下午9点15分之前被杀害,犯人就可以乘夕鹤12次到东京来,并且在上野车站见到片冈之后杀死他。”

“不管怎么说,犯人已经回到东京来了。”

“我们核对一下,看看宫本孝和町田隆夫是否真的已经回到东京。”

“先去见见宫本吧!他应该在四谷的法律事务所里上班。”

十津川和龟井办完片冈遗体的解剖手续以后,坐车前往四谷。

05

宫本工作的春日法律事务所位于离国铁四谷站200米左右的地方。

所长春日一政是一位相当有名的老律师。十津川曾和他接触过两三次。

宫本正在事务所里。他一看见十津川和龟井,脸色骤然变了。

十津川和龟井都分别调查过宫本的情况,但今天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给人的感觉,他是个很认真的青年。十津川想到这里,突然朝宫本说:“看来,你早就预料到我们要来吧?”

宫本摇摇头说:“我根本不知道。”

“但是,当你知道我们是警察时,你的脸色立刻变了。难道你有毛病,一见到警察脸色就变?”

“我只是感到很吃惊。无论是谁,看到警察来找,总会感到吃惊的。”

“如果没做亏心事,那又为什么要吃惊?”

“我可是什么亏心事也没做呀!”

“你的朋友片冈清之,今天早晨在上野车站死了。不,他被毒死了。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宫本说。但是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否定得并不那么强有力。

十津川轻轻笑了笑说:“你知道!”

“没有的事。”

“你今天早晨8点到9点左右在什么地方?你能说说吗?”

“8点钟我还在家里。和往常一样,8点40分左右从家里出来,将近9点到达事务所。这里是9点上班。”

“你的家在那里?”

“东十条站附近的一家公寓。”

“这么说,离上野车站很近哟!”

“近是近,但今天我没去上野。”

“你和朋友一起去青森了吧?”

“是的。乘的是4月1日的夕鹤7次列车,和高中时代的朋友一起回家乡去了。”

“什么时候回东京的?”

“坐4月9日的飞机回来的。”

“飞机?”

“是的。事务所的工作很忙,而且本来4日就应该上班。我是从青森机场乘东亚国内航空公司的YS11型飞机回来的。”

“其他人也是坐飞机回来的吗?”

“不。只有我。片冈说不喜欢坐飞机,要坐火车回来。町田和村上阳子什么也没说。”

“这么说,你今天一早就来上班了?”

“是的。上午9点到事务所来的。”

“你回到家里是什么时间?”

“9日下午5点。”

“没错吗?”

“你们如果不信,向谁了解都可以。”

“我们了解一下吧!不过,你今天早晨大概到上野车站去过吧?你要是说谎,将来可麻烦呀!那就不仅怀疑你杀死了片冈清之,说不定还要怀疑你在青森杀死了村上阳子!”

“请等一下!”宫本慌忙说道。

“什么事?”

“你们说村上阳子被杀了,是真的吗?”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宫本脸色苍白地说,接着又自言自语道:

“那封信上写的,原来是真的呀!”

十津川拦住他的话问道:“你说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昨天,来了一封快信。”

宫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双折的信封。

十津川一看见收信人那笨拙的字体,立刻想到:准是那封信!抽出里面的信一看,和片冈收到的那封信内容果然完全一样。

宫本:

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可怕的消息。杀死安田的不是川岛。桥口真优美也不是自杀……

“我实话对你们说吧!读了这封信,今天早上我到上野去了。我考虑如果不去,那就可能要被别人视作犯人。”

宫本好像下了决心,开始述说起来。

“你是按指定时间8点钟到达的吧?”

“不,我想去看看情况,所以晚去了20分钟。我在熊猫像附近观察了一会儿,谁也没看见。将近9点时,我又到中央检票口去看了一下。那时,我看见了片冈。当时,我想跟他打招呼,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摇摇晃晃地倒在检票口处。后来,救急车来了,我就慌忙离开了那里。我怕呆在那里会被当作犯人。我没有毒死他!”

“如果你不是犯人,剩下的就只有町田隆夫一个人了。你认为他是犯人吗?”

“这种事很难想像。”

“为什么?町田过去曾杀过一个人呀!”

“我知道。4年前的那个案子,几乎可以说是正当防卫。如果我们老师担任律师,可能会判为无罪,至少是缓期执行。我们也并没认为他有前科而对此说三道四。要是责备他,当初也就不会约他一起回故乡了。所以,我认为他没有杀人动机。”

“你对自己又怎么想呢?这次的旅行计划都是你一手计划的吧?”

“是的,7年前约好了,委托我来做这件事。”

“如此说来,杀人计划也轻而易举地就做好了?”

“请不要这样说。我也没有杀人动机呀!杀死安田等人,我得不到任何好处。”

“那么,究竟是谁一个一个地杀死了你的朋友呢?”

“这种事,我也搞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川岛史郎和桥口真优美都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吗?桥口真优美的情况,无论怎么想,都只能认为是自杀呀!”

“当然是因为失恋。是否可以说,片冈使她怀孕而又抛弃了她,她为了对片冈表示抗议而自杀。她的遗书里也是这样写的,上面虽然没有写上收信人的姓名,但明摆着就是片冈。”

“看来,你不太喜欢片冈?”

听十津川这么一说,宫本稍稍显出狼狈的神色说:“他是个好人,但总有点吊儿郎当,而且桥口真优美也确实太可怜了。”

06

十津川留下的龟井,让他核实宫本的话,自己又到位于目黑区的町田住的公寓去了。

町田住的公寓叫“青凤庄”,是一座木结构的2层楼,他一个人住在一间六张席大屋子里。

十津川到那里时,已经时近中午,可是町田还躺在床上,四周摆满了书籍和杂志。

“坐卧铺车总是休息不好。”町田揉着眼睛对十津川说。

十津川坐在町田指给的圆椅上,环视了一下堆积如山的书籍和杂志,说道:“你刚才说坐卧铺车?”

“我坐夕鹤14次列车今天早晨才从青森回来。”

“你真的乘夕鹤14次回来的吗?”

“是的。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町田坐在床上,叼了一支烟,有些怀疑似地看看十津川。

“你认识村上阳子吧?”

“当然认识。她怎么了?”

“今天早晨,在青森站候车室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是被勒死的。片冈也死在上野车站了。”

“真的吗?”

“这种事我何必扯谎!而且,她死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夕鹤14次的车票,是到上野车站的。”

“她为什么被杀害?”

“我正想问你这件事。宫本说,他是前天乘飞机回到东京的。你为什么在青森多呆了两天。”

听十津川这么一问,町田似乎有些生气地说:“警察先生,青森是我的故乡,我想在那里多呆一天,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尤其是对我这样的城市落伍者来说,难道不更是这样吗?”

“很遗憾,我生在东京,没有故乡。”

十津川说完这句话后想,如果是龟井可能就不会提出这种问题了。

“这期间,你在青森都干了些什么事?”

“随便在市里遛遛。这期间,我还参加了那3个人的葬礼。另外,我把片冈托我带的香奠交给了他们。”

“村上阳子也在青森多呆了两天。这期间,你们两个人单独见过面吗?”

“她是因为工作才留下的。她还是个歌手!叫城薰。”

“我知道这些。”

“她说要在青森市内演出两天,还让我去看,但我没去成。她也说要参加3个人的葬礼,所以我想也许在那里能见到,然而没看见她。”

“你在青森见到家里人了?”

“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只有远房亲戚。”

“那你还是想在故乡多呆几天吗?我刚才已经说过,我虽然知道故乡这个词,但没有实际感受。”

“我有前科。”

“我知道。”

“已经调查过了?”

“是的,你们7个人都调查过了。”

“犯罪以后,我曾想,这辈子恐怕不能再回故乡了。但是,进了监狱以后,我总是梦见故乡,一次也没梦见过东京。所以,这次我也参加了。”

“你没有固定职业吧?”

“是的。”

“如果是这样,你留在故乡青森,一直生活下去,不是更好吗?何必要在东京生活呢?”

“我这次仅仅是随便逛逛,去看了看津轻的大海,还去了一趟弘前,只是一股劲儿地呼吸着故乡的空气。大海和天空都对我十分亲切,拥抱了我,大自然并没因为我有前科而另眼看待我。所以,我希望死的时候要死在故乡青森。至于工作,那就值得考虑了。如果可能,我也希望在那熟悉的大海和蓝天之中生活。但一旦落脚生活,就难免出现人际关系问题。和东京比较,那里的人们待人亲切,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会渗入到我的私生活中来。我对自己是否能忍受这一点实在缺乏信心,所以我又回东京来了。”

“我们再谈谈村上阳子吧!她也拿着一张夕鹤14次列车的车票。这样看来,她是不是和你一起回东京呢?”

“不,我们并没有约定。她说要在青森市内演出两天再回来。我曾想过,说不定我们能乘同一次列车,但是在站台上没看到她。我想,她也许乘早些时候的列车回东京了。”

“不过,她是在车站候车室被杀害的。我看了一下青森站的地图,下面入口的左侧是候车室。一进车站,总要看到候车室,你没发现她在那里吗?”

“她所在的候车室是在哪一侧?”

“哪一侧?”十津川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根本没去过青森站,对方问是哪一侧,他自然无从知道。十津川虽然看过青森站的地图,但那上面似乎只画着村上阳子被危害的那个候车室。

“到底是怎么回事?”十津川问道。

“说到青森站,一般都认为只有商店街方向才是入口,可是相反方向也有一个入口!那大概是西口。那一侧有青函渡船的栈桥。这一侧也有一个候车室。我昨天晚上还去看了看青函渡船。我从小就喜欢坐在陡峭的岩石上,观看出港的渡船,所以我最后看了那里一眼以后就上车了。我提前买好了夕鹤14次的车票,所以是从西口进站的,然后直接上了停在站台上的列车。如果她是从另外一个入口进去的,她即使在候车室里,我也碰不见她。”町田的声调显得很沉着。

十津川对他那副沉着的架势有些看不惯。他说:“你能提出证据,证明你乘的是夕鹤14次列车吗?”

“证据?这可不好办了。”町田轻轻笑了笑说:“车票已经交给上野车站,不在手里了。我怎么才能证明呢?”

“夕鹤14次列车是正点到达吗?”

“不,晚了5分钟,列车广播室这么说的。”

“你还记得你的卧铺号吗?”

“我记得是12车厢8号下铺。”

“车内检票大约是什么时候?”

“从青森开出后,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

“你另外还记住一些别的情况吗?比如说,夕鹤14次列车车内发生了什么事。你如果记住了的话,也可以证明你乘了那次车。”

“是啊!我乘的那个车厢里有一个人得了急病的人。这件事可以吗?”

“那时,列车行驶在什么地方?”

“已经过了水户站,所以大约是7点半左右吧!卧铺已经折起来了。坐在我对面座位上的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突然发病了。好像是阑尾炎,列车员也跑了过来,但是毫无办法。后来,乘客之中有一个人带着止痛片,让他吃了,躺下以后又给他局部冷敷,疼痛似乎止住了一些。总而言之,好容易到了上野车站,叫了一辆救急车把他拉走了。这种事可以吗?”

“我们可以查对吗?”

“请吧!我也受到怀疑,这总是令人不愉快!”

“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你们7个人已经死了5个,剩下的只有你和宫本孝两个人。轮到下一个死的,说不定就是你。你有什么预感吗?譬如你被人盯上的理由,或者说别的朋友们一个个地死去的原因是什么?”

“我根本想像不出来。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你认为宫本孝这个人怎么样?”

“一句话,他是一个极其认真的干将。他的性格和我正相反,但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他有好感。”

“是不是有令你讨厌的地方呢?”

“没有什么。因为都是高中时代的朋友呀!”

“假定说,是他把过去的朋友一个个地杀害了。你认为他是那种人吗?”

听十津川这么一问,町田有些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说:“我根本想像不出来。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杀人。”

“但是,他到东京来以后的情况,你并不了解吧?”

“话是如此,不过……”

“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7年,性格有可能发生变化呀!就连你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落到杀人的地步吧!”

“倒也是。”町田点点头,把头低下了。

“我们似乎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没关系。那是事实。”

“我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事?”

“听说你原来留的是长发,你剪短了?”

“这个吗?”町田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梳理着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说:

“在青森我去了一趟理发馆,完全是心血来潮。”

07

十津川回警察署时顺便到了上野车站,在站长室见到了夕鹤14次列车的列车长。

列车长是个中年人,小个子,长得和龟井警察有点相似。一问,果然是东北人。

“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列车长笑嘻嘻地说,好像在回忆一件愉快的往事。

“那是列车从水户站开出后五六分钟以后的事。12号车厢出了一个急性阑尾炎病人,把我们都吓得够呛!那是一个30岁左右的职员。嗯,他的名字叫……”

列车长说着拿出了工作手册,看了一眼后说:“他的名字叫谷木哲也,说是到青森出差回来。我当时甚至想到要停车。这时,乘客中刚好有一个人带着止痛片,给病人吃下去以后,又给他腹部作了冷敷,暂时止住了疼痛。结果,他坚持到上野车站。”

“你还记得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吗?”

“是的,当然记得。他叫町田,是个年轻人。”

“你怎么记住了他的名字?”

“那个乘客犯病,首先来通知我们的人就是町田。他还向车厢里的人打听,并找到了一位带止痛处的人,所以我就询问了他的名字。”

“那个姓谷木的公司职员后来怎么样了?”

“在上野车站叫了一辆救急车,立刻把他送到了医院。据说,做了手术,平安无事。”

“町田隆夫救了人,是吗?”

“我把町田的事已报告给上级了。”

“从水户站开出以后发生的这件事,确实没错吧?”

“是的,没错。”

“夕鹤14次列车从水户站到终点站上野之间一直没停车吗?”

“没有。”

“也没临时停车吗?”

听十津川这么一问,列车长也笑了。他说:“你连这类专业性知识也问这么详细。从水户到上野,没有临时停车站。”

“是吗?”十津川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町田与上野车站片冈清之被杀一事毫无关系,这已十分清楚。

片冈死亡是因为他吃了带胶囊的氰酸钾毒剂。虽说利用胶囊的厚度可以调节吃了胶囊以后的死亡时间,但这个时间最长也不过十五六分钟。

从水户到上野,夕鹤14次列车所需时间是1小时50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坐在列车上的町田不可能让片冈吃下带胶囊的氰酸钾。

从以时速60公里到80公里飞奔着的列车上跳下也不大可能。

“上野站内片冈清之被害一事,町田是清白的。”十津种从上野车站返回上野警察署的专案组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但是,青森车站村上阳子被杀害一事,他却有作案时间。”

不仅仅是作案时间的问题。他们都拿着同一列夕鹤14次列车的车票,因此必然产生这样一个疑问:村上阳子之死绝非偶然!

两个人大概约好,一起乘夕鹤14次列车回东京。他们甚至可能约定了见面地点——车站的候车室。

如果他是犯人,他大概会这样做。

在候车室里,犯人见到村上阳子之后,乘没人注意的一瞬间勒死了她,然后自己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了夕鹤列车。

可是……

十津川对自己的想法又提出了疑问。

十津川一直认为,这次的事件,7个人中有一个人是犯人,这个人逐个地杀死了自己的朋友。

因此,如果说杀害村上阳子的是町田,那么在上野车站杀害片冈的也应该是町田。但是客观上看,杀害片冈的不可能是町田。

十津川一反常态,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摇着头。

08

第二天,十津川和龟井一起去检查片冈清之的公寓。

“这次的案子,总觉得不清楚,真是为难。”路上,龟井对十津川说。

“难道连青森人龟井都搞不清这个案子吗?”

“7年前,高中时代的7个好朋友一起到东京来了。7个人久别重逢,又一起乘夕鹤列车回故乡去。他们中的一个人在上野车站被杀害了,紧接着第2个人在水户附近的鬼怒川淹死了,第3个人在青森市内旅馆里中毒死了,第4个人在青森车站候车室内被勒死了,第5个人又在上野车站被杀害了。很明显,这是同一个犯人所干的连续凶杀。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别的可能性。案子本身这样明晰,的确很少见。得是,关键的问题——动机却无法搞清。另外,如果逐个分析各个环节,其他的5个人不可能杀害在水户下车的川岛史郎,也找不出任何证据能证明在青森市内旅馆内中毒死亡的桥口真优美是他杀。眼前的这两起杀人案也是一样。町田如果能在青森杀害村上阳子,他就不可能在上野杀害片冈清之。反过来,他能杀死片冈,但却不可能在青森杀害村上阳子。”

“我也有同感。从案件的整体来看,没有比这次的连续杀人更清楚的案子了。7个人中肯定有一个人是犯人。然而,分别考虑每一个案件,却又令人束手无策。”

“现在活着的人只有宫本孝和町田隆夫两个人了。我想这两个人肯定有一个是犯人。”

“正是这样。”

“可不可以认为,他们两人是同谋?”

“同谋?”

“对,如果他俩是同谋,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关于最近的这两起杀人案,假定在青森杀人的是町田隆夫,而在上野杀人的是宫本孝,就可轻而易举地解释清楚了。另外,在水户站下车的川岛史郎一事,过了仙台以后,宫本提出证明说町田来报告川岛不见了。因为在这段时间内,其余3个人还在睡觉,也就是说,町田从仙台上了夕鹤7次列车这件事是宫本证明的。如果这两个人是同谋,那么町田也可能不是在仙台上的车,而是在盛冈。他虽然沿着东北汽车公路乘汽车在仙台未能乘上列车,但追到终点站盛冈却很可能赶上列车。”

“你是说宫本和町田是同谋?”

“不可能吗?”

“不是不可能,但总觉得不大对头。就连犯人是一个人,动机还搞不清楚呢!要是看成同谋,那就更搞不清楚了。”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动机吗?”

“你刚才说过,确实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我最想知道的还是连续杀人的动机。昔日的同班同学,关系很好,7年后,为什么要一个个地杀死他们呢?我很想了解他的动机。”

“青森县警察署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他们的情况似乎和这里一样。我给县警察署的江岛主任打电话联系过了。他们也因为搞不清动机而很不放心。因为他也是青森人,所以对此好像感受很深。关于村上阳子被害一案,我已经请他们协助调查夕鹤14次列车发车前后的情况。如果是町田杀害了她,很有可能有人会看见他和村上阳子一起在候车室的情形。”

“夫人现在情况怎样?”

龟井突然转了话题,十津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现在突然提起我夫人来了?”

“你夫人好像很喜欢旅行。我想她对东北也会很感兴趣吧?”

“她说,等这个案子办完以后,要到东北去旅行。现在正每天看影集,研究时刻表,耐心地等待这一天呢!”

“到时我介绍给你们一些东北地区鲜为人知的好地方。”

“谢谢。可现在我还是想尽快抓到犯人。”十津川象是告诫自己似地说道。

片冈清之的家是一套公寓,离他的商,商店大约五六分钟的距离。

十津川向管理员要过钥匙,对龟井说:“我想先看看那封信。”

“是宫本给每个人发的约他们去旅行的信吗?”

“是的。他给每个人写的内容都不大一样。这一点很有意思。”十津川说。

他并不认为这封信可以成为推断犯人的线索,只是觉得通过信可以看出宫本对其他六个人的看法。假定宫本是犯人,它可以提供某种参考。

房间是二室一厅,里边相当杂乱。这倒不一定因为它是独身男人的居室,更重要的一点是它反映了房屋主人的性格。

立体声音响装置很气派,看样子要值几十万元,然而磁带却乱糟糟地堆了一堆。书架和西式衣柜也都十分豪华,但使用得却不经心。按他的性格,似乎书摆得东倒西歪,也满不在乎。衣柜里挂满了英国料子的西装和大衣,而衣柜旁边,脏衬衣却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个房间自然给人一种感觉:照这个样子,他根本无从搞好经营。

十津川和龟井一封一封地检查了插在信斗里的信件。他们很快找到了宫本寄给他的那封信。信的内容如下:

你好!

根据7年前的计划,我制定了一个回故乡青森的旅行日程。旅行时间是4月1日开始,两夜三天。

我给女孩子们也发了邀请信。

让我们一起回青森,畅谈高中时代的美好回忆吧!

随信寄上夕鹤7次列车(21点53分上野发车)的车票。

盼望与你重逢。

“这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呀?”龟井抬起眼睛,对十津川说。十津川也有同感。

他们又检查了其他信件。女人来的信特别多。其中有死去的桥口真优美的,也有像是酒吧间那个女招待写来的信,还有一封自称是未来电视演员的女人写来的信。

其中,有一封信措辞十分严厉,通知他已经怀上了孩子,质问他打算怎么办。这封信不是桥口真优美写的。而是另外一个人。

书架的抽屉里放着两本影集,里面也有一些照片是他和几个女人搂搂抱抱的合影。

“他真搞了不少女人啊!”龟井苦笑着说,合上了影集。

“照这样子,他的商店经营不好是必然无疑了。除了搞女人之外,他似乎还赌博。如果他不是被7年前的朋友杀害,那嫌疑犯一定不少,咱们更难办。”

“是啊!”龟井点了点头说:“可是,犯人不是宫本就是町田,而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谁是犯人,这也真让人受不了。”

“我也有同感,最令人不可理解的是,宫本孝和町田隆夫这两个人都说,下一个说不定轮到自己被杀,但是至今他们仍然不知道朋友们被杀害的原因。当然,两个人中有一个是犯人,他自然了解这个动机,但是另一个人为什么不知道呢?已经死了5个人呀!”

“理由倒是可以有一些。”

“你说的宫本和町田同谋论也是其中之一吗?”

“是。如果是同谋,他们自然要攻守同盟,隐藏动机。”

“另外还有什么呢?”

“也许他们6个人都不自觉地伤害了人。”

“很有可能。如果是这种情况,犯有前科的町田,就很有可能是犯人了。不过,虽然宫本做过调查,知道他有前科,但是其余的5个人似乎并不知道呀!另外还有吗?”

“犯人有病——精神病。不过,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可能性并不是零。不过,我见到宫本和町田时,觉得他们的精神都很正常。”十津川接着又说:“对了,你的那位朋友,后来没再联系吗?他和你一起乘夕鹤5次列车回青森了吧?”

“你说的是森下吗?那天晚上,他为了配合我,在仙台没乘上夕鹤5次。后来他在仙台站死气白赖地乘上夕鹤7次列车回青森去了。临时停车,原则上不让上人。”

“他和要找的姑娘联系上了吗?”

“他说联系上了。”

“他回青森以后,情况怎么样?”

“我也一直惦记这件事,不过……”龟井的话含混不清。

森下曾经对龟井说,他侮辱了自己教过的一个女孩子松木纪子,感到很后悔,打算辞掉教师职务。

森下是个十分认真的人,这个想法恐怕不会轻易改变。但是,对于一直当教师的森下来说,辞去教师职务,还能找到别的有意义的生活之路吗?

龟井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如果龟井自己辞去警察职务,恐怕他难以找到另外有意义的生活道路。

森下按理早已回到青森,但却一直没有消息,这也是他不放心的事。但是,身处东京,即使再担心,也没有用。况且,龟井自己如今正处在连续杀人案的漩涡之中。

“我们今后怎么办?”

龟井又醒悟到自己是一名警察,询问十津川。

“有两件事必须要办。第一,必须解决到目前为止发生的案件。犯人如何在水户从夕鹤7次列车下车后杀死了川岛史郎,然后又在仙台乘上同一次列车?另外,青森市饭店内的密室杀人案件,只要委托给青森县警察署去办。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在青森和上野连续发生的两起杀人案件,如何把他们和犯人联系起来?当然,还要搞清楚动机。第二,如果宫本和町田两个人只有一个是犯人,这个犯人可能还要再杀掉最后一个人。我们必须防止发生这种情况。此外,我们要委托青森县警察署,请他们调查町田在青森的活动。”

“两个人都监视起来吗?”

“问题就在这儿。如果这两个人发现他们受到监视,他们就可能停止活动。我不知道他们谁是犯人,但是希望在他对第6个人下毒手时逮捕他。”

“这样做很理想。但弄不好,最后一个人很可能真的被杀害。”

“我知道。所以,阿龟,这件事想请你干。你跟踪他们,但不要被他们发现。”

“太困难了。我试试看吧!”龟井点了点头,神情显得有些紧张。